“过客”鲁迅
(2022-08-20 08:34:06)分类: 散文随笔 |
“过客”鲁迅
五十知天命。我已经过五十了,“知天命”吗?
鲁迅说:“我只很确切地知道一个终点,就是:坟。”他把自己的一部杂文集命名为《坟》,初中时,看到这个书名,就很惊奇。按我们老家风俗来说,这样做,是很不吉利的。看来,鲁迅确实是通达的。他并不恐惧死亡,也不恐惧坟。看他在厦门的时候,还在一个荒凉的坟堆里,坐在龙舌兰丛生的祭桌上,照了一个相。看那张照片,神情闲适。这是让我很为佩服的。
《过客》里,那个男子衣衫褴褛,黑须乱发,但依然往前走,困顿,却倔强。他说:“我只得走了。况且还有声音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息不下。”这个过客,不就是鲁迅吗?血渐渐少了,只好喝水,来补充血,“只是我的力气太稀薄了,血里面太多了水的缘故。”他知道前面只有坟,还是要坚持走,绝不回头。
这是鲁迅的天命吗?
鲁迅的一生就是一个过客。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中间物。其实,每个人都是中间物,但并不一定有这个清醒的认识,或者也不会愿意做那个过客。相反,做看客的倒很多。对很多人来说,做看客,比过客,幸福多了。他们也没有能力,和胆量做过客。鲁迅一生反抗绝望,他一方面希望自己与光阴偕逝,一方面却高扬个性,肩住黑暗的闸门。他说:“我的反抗,却不过是与黑暗捣乱。”那种深如黑夜的孤独感、负罪感,是何等绝望,弥漫于他的所有文字。
我的文字,也是我作为一个人间过客的痕迹而已。当然,很多时候也是作为看客的所见所感。我对当代文学的批评,也只是我的个人观点而已。我的批评,很看重艺术直觉。虽然我也很喜欢阅读各种文学艺术理论,但在从事文学评论的时候,我更在乎的是我的直觉。如果我直觉到什么,我就写下什么。我也只能写出我看见,或感觉到的东西。所以,我把书名定为:直觉:批评的基石。在这个批评的过程中,我能体会到鲁迅的绝望,虚无,和那种顽强的反抗绝望。文字,就像自己的血,贯通于我的文字之间。
可以说,我对当代文学,从来没有做过较高的评价。我觉得他们大多是苍白的前文学产品而已。我曾经问过雷达先生,当代小说,有没有一部,你愿意阅读三遍?他认真地想了一会,摇头说:“没有。”那一刻,作为评论家,我们同时感觉到了一种虚无,和绝望。有些学者认为当代文学已经超过了现代文学,说这些话,其实很无聊。当代没有诞生鲁迅那样的作家,就无法谈什么超越。可以说,当代作家,很多连语言关都没有过,更何况作品所抵达的境界。周氏兄弟的作品,我们是可以反复阅读,沉潜其中,涵咏不已的。仅仅那种文字的魅力,就足以让我们迷醉,不忍离开。而很多喝着狼奶长大的当代作家,哪里会懂得这个?
《过客》里,过客不接受老人的劝告,让他返回去。他说:“那不行!我只得走。”
文章结尾,鲁迅写道:
过客向野地里踉跄地闯进去,夜色跟在他后面。
2022年5月8日 写于兰州黄河之滨南书房
(甘肃省兰州市安宁区 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