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散文随笔 |
远去的红柯
杨光祖
已刊《中国政府采购报》2020年7月18日
红柯辞世已经两年多了。我总是会想起他。
他是一位有抱负、有想法的作家,一位只身赴塞外,西域游走十年的侠客式作家。他的身上真的有一种侠气,虽然很隐蔽,但却吸引人。可惜,天不假年,在他创作状态最好的时候,让他离开人间。
我有时想,他去大学,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鲁迅当年就为此而纠结,最后的决定是离开大学。
最早知道红柯,是因为他的长篇小说《西去的骑手》,记得是发表在《收获》杂志上的。当年读了,一方面很佩服他的才情,一方面对他的历史观不太认可。尤其他对主人公的描写,有违历史真实。于是,在写作《我们为什么没有伟大的战争小说》的时候,我就主要批评了红柯的这部小说。认为他沉溺于暴力书写,而忘记了对暴力的反思,文字是比较犀利的。发表在2006年4期的《山西文学》上。后来收入评论集时,出于某种原因,又把关于他的这部分都删了。
2007年,在北京京西宾馆参加青年作家创作研讨会,我刚落座,就发现旁边坐的是红柯。相互问候之后,他说,我看了你写我的评论。我说,多担待。他笑着说,你自己买我的书,还写了评论,我应该感谢你。不过,他后面也补充说,我对新疆历史很了解,光收集的近代史资料就十几箱。我知道他还是不服气。那之前不久,我刚在《文艺报》发表了一篇四千多字的关于西部文学的文章,也是批评多于表扬,当然,红柯也是重点批评的对象。他说,他回去读。
不久,他寄给我他的中短篇小说集《野啤酒花》,并附有一封短信,还小心地粘在扉页上。
光祖:
近好!青创会上相叙数日,谝得很好。回来后找了《文艺报》看了你的文章,虽不合我意,但我还是那句话,作品一旦发表,就充公了,任由评说。寄来拙作一本,尤其是大中篇(8万字)《阿斗》,你会看到另一个红柯。最近陈佩斯在北京马上上演《阿斗》,是抄袭剽窃我的《阿斗》,所以你更应该一睹10年前小说版的《阿斗》了。有机会来西安玩。
祝
圣诞快乐!
红柯
2007.12.21
可惜,大概是我天生愚钝,这个中篇,我竟也没有看出什么。只觉得有点油滑。大概红柯对历史的理解,有别于常人,有他特有的角度。我可能不在他的频道上。他后来出版的长篇小说《乌尔禾》等,我都没有再细读。想着有空了,集中阅读,写一点什么。但人世匆匆,总是没有时间。尤其后来我也到了高校,深感高校的节奏之快,事情之繁,竟至于没有大块的时间读书了。
2015年,我参加中宣部的一个文艺座谈会,在北京八大处的一座幽深的宾馆,就在山脚下,环境幽雅。这次会议规模很大,来了很多名作家,红柯也在。我们经常一起去爬山,还到附近的寺院去散步。他人很好,也健谈,聊到文坛佚话,小说创作甘苦,都是一言中的,像一个隐居山里的剑侠,出手都有寒光。
有一次,去看欧阳黔森,他邀我去,聊了很久,那房间真大,人很多,都是他们聊,我独自听听而已。后来又碰见张未民,《文艺争鸣》主编,他们俩聊得很愉快,我偶尔也说几句。中间,红柯忽然对张未民说,你以后多给光祖发一点文章。他有用,像我没有用。我愕然。其实,一直到张主编离任,我也没有给他投过稿,因为感觉手头没有合适的稿子。但我还是从内心感念红柯的善良,和乐于助人。
他大概害怕我到高校被人欺负吧?我记得有一次聊天,他也隐晦地谈到高校科研体系,说自己写了那么多的长篇小说,发表那么多的短篇小说,其实,都得不到尊重。作家进入高校,如何自处,和被认可,真的也是一件尴尬事情。
后来,忘记了哪一年,我到陕西师大开会,遇见了一位美女教授,说起红柯,她说是一个怪人,不好相处。我很奇怪,说,很好呀。我们是好朋友。她马上说,那你也是一个怪人。
说完,她就走了。看着她远去的美丽的背影。我有点愣了。那一次,我想见一下红柯,他开始答应了。后来又说,家里有事,要马上离开西安。于是,很遗憾,从此没有再见面。
今天,忽然翻到他的赠书,竟然万端感慨。这么好的一个人。
2020年7月10日写于兰州黄河之滨
(甘肃省兰州市安宁区 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