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家贫,无书可观,青少年为考学而读教科书,也可算无书可读。工作以来,才开始真正读书,但因为盲区太大,只好采用千里跃进大别山模式,攻城略地,呼啸而过,根本没有时间细嚼慢咽,沉潜涵咏。有时候,海阔天空,胡侃乱聊,似乎很有学问,其实自己清楚,一点都不扎实。朱熹说,为学譬如熬肉,先需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我现在缺的就是这个慢火“熬”。
讲了三年庄子,愈深知自己之无知。那日闲聊,说起庄子的梦蝶来,这一段是:“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杨海燕兄说,这里的“自喻适志与”,似乎应该是古人的注释混入正文,当时没有引起重视。后来,一想,倒很有道理。让我想起了《西游记》开篇,孙猴子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后人评点曰:老猴可曾读论语?每次读到这里,不禁会心一笑。
昨夜校园闲聊,杨兄说去平凉写了几个小时的书法,很过瘾。然后说他写了“香象渡河”“羚羊挂角”几个大字,大家都说好。周俊杰兄问,香象渡河是什么意思?海燕兄看着我说,他懂。我其实也不大明白。回家查了书,“香象渡河”这个词,对我触动颇大。《优婆塞戒经·卷一·三种菩提品》:“如恒河水,三兽俱渡,兔、马、香象。兔不至底,浮水而过;马或至底,或不至底;象则尽底。”比喻悟道精深彻底。
以前真是囫囵吞枣,读书不细呀。我就只是一个兔而已,浮水而过。宋代陆九渊在《陆象山语录》中诗云:“读书切戒在慌忙,涵咏工夫兴味长;未晓不妨权放过,切身须要急思量。”我们读书,就是太“慌忙”,而忘却了“涵咏工夫”。
今晨与儿读书,“(王)充少孤,乡里称孝。”儿子忽问:孤,就是没有父母亲,怎么又说“孝”?我一愣,想了一下,说,似乎父母亲,其中一个死了,或者父母亲死了,爷爷奶奶在,也叫孤。但还没有自信,查《说文》:孤,无父也。《礼记·深衣》注:“三十以下无父称孤。”
呜呼,今日读书人,真是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