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边塞的文学批评者——牛学智与他的文学批评
(2011-01-06 12:3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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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学智文学批评边地文化 |
分类: 散文随笔 |
杨光祖
学智兄很重友谊。有一年的暑假,我携妻带子去宁夏玩,就住在银川。他听说了,立即从石嘴山赶过来,宴请了我。一吃完饭,他又立马赶回去,说下午还有面试,他们学校改成高中了,老师重新考试上岗。我听了,很过意不去。那次,他还约来了陈继明老师。陈老师是我喜欢的作家,那次相见,甚是愉快。继明兄还送我一副书法,我非常喜欢,一直珍藏着。后来,《文艺报》约我写关于西北文学的文章,在那篇文章里,我批评了陈继明的创作。后来就不好意思再联系了。
牛学智那时在宁夏石嘴山师范学校,后来那个学校变成了高中,他于是又成为了高中语文老师。在那样一个环境里从事文学批评,真的是太艰难了,比我还艰难。我记得好多年以前,他在《文学评论》上发表了一篇很长的文章,这在现在的学术界那是大事情了,起码可以到学校领一笔丰厚的赏金。在北京开会期间,我向他祝贺。他苦笑着说:“不能说,不能说的。在我们那个学校这是要保密的,否则领导要批评我不务正业了。”我说:“有那么严重吗?”他只是一个苦笑。后来,我到网上查询资料,不意间,发现他真写了许多有关中学语文教育的论文。我想他大概就是凭这些东西混了那个中学高级教师吧?
去年,他终于调到了宁夏社会科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所,成为了一名研究员。这是宁夏领导重视文化人的表现,也是他多年努力的结果。要知道,破格名额,还破格英语,这在当下学术界几乎是没有先例的。我曾说,你的那些学术成果如果放到现在的大学,早就成为了教授。可是,遗憾的是,他没有硕士学位,更没有博士。当然,我也没有。所以,我们只能算野狐禅。不过,我好歹已经混成了教授,稍微轻松一些。他就不行了,他这几年的路走得很艰难。不过,天护人才,他终于如愿以偿了,有了大展拳脚的平台。我想再有不多的时间,我只能望洋兴叹了。但我愿意,因为他确实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有才华的人。
牛学智的才华和倚马可待功力是不容质疑的。他非常擅长选题,而选的题都很时髦而切中当下锢蔽。如“批评主体”“中国批评话语”“中国文学理论的基点”,等等,一般人都无法措手的题目。并且一旦开手,就写得很深入,旁征博引,左冲右突,宛如长坂坡的赵子龙。比如底层写作问题,我只写了一篇三千字的短文,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然后就无话可说了。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写,从《光明日报》《读书》一直到《文学自由谈》《小说评论》,洋洋洒洒,数万字,似乎还意犹未尽。这般理论功夫,何等了得!
牛君的文学批评往往与时俱进。这与他敏感的天资有关,也来自他的勤奋。《小说评论》《南方文坛》这几年都在重点推他,他也不负众望,每年要发表10多篇重量级文章,一半都是打头条。这在当下学术杂志是不多见的。这几年他首先对当代重要的批评家进行了一次扫描式的研究,我也忝列其中。这些文章都面对的是当下最红的批评家,如李建军、王彬彬、刘川鄂等等,每篇都长达万字。它们的先后发表,对他知名度的扩充,作用甚大。另外,就是对当下文坛地全景式地扫描、概括,用他的话说,是:命名。他有很强的命名能力,也就是很擅长概念思维。这是我望尘莫及的。这次在北京,山西的老同学段崇轩还告戒我,要向学智学习。我们曾经都是鲁迅文学院第五届文学理论与批评高级研讨班的学员,你看人家!在那间灰暗的房间,我只有唯唯。
其实,这几年,我对当代文学已经有了厌倦,我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无聊,只是在朋友的激励下还没有放弃而已。我喜欢读书,读古典文学,读古典哲学,研究它们没有能力,但阅读它们真的是一种享受,人生之乐,莫过于此了。一有闲暇,开始写一点散文,已经发表了数十篇,有几篇还入选中国年度散文选,得到圈内朋友的认同,我感到很高兴。至于文学评论,当然还在搞,但一年就那么几篇文章,不会超过10篇。想一想2004年前后,我一年要在全国各地发表40多篇评论,那真是很疯狂的写作。往事不再,俱往矣。
牛学智的读书也是很惊人的,而且还是有计划的。他的写作真的是一个工程,有计划,有进度,这是我无法做到的。我的读书、写作是随意的,没有任何计划。而且也是尽量随笔化、美文化。他的则完全是现代工业式的,而且为文完全是“学院派”,就是前面说的一个概念跟着一个概念,看得人眼花缭乱,而且语言不走正路,往往是欧化、陌生化、扭曲化、概念借用、长句化。一段话,绕来绕去;一句话,副词迭副词,我要看完他的一篇文章,得费很大的劲。这里就有一个学养,或者为文习惯的问题。去年,《小说评论》主编李国平老师让我约一组文章,以“西部批评家”栏目名义发表。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牛学智,而他的文章果然大气:《寻求基础,本土批评话语建构的可能》。文章发表后,被人大复印资料等处选载。
牛君是有野心的。宁夏的作家似乎都有这个特点。人说我为文胆大,其实我非常胆小。在文章的野心上,我没有牛的胆量。比如对雷达、李建军、王彬彬等人进行长篇大论地研究,我自认水平还远远不够,因此,也只有只言片语而已。大概也是功夫下得不够,或不愿意下功夫。而牛君却不一样,他是真能下功夫。
我曾对他如此疯狂的写作及超人产量而不解,他说:我们要生存。其实,这话可能说对了一半,就他目前状况来说,经济已不是问题。但他以前的单位的小而杂,严重限制了他的发展,他可能也有从此走出一条道的想法,也可能是压抑的缘故,心里有话要说。但不管哪个原因,我都很敬佩他。现在,已经调到社科院的他,还是那么勤奋,而且勤奋得都连给我打电话或发短信的时间都没有了。据说,已经完成了《中国批评话语》等两本专著,这令我好不惭愧。
雷达老师在给牛学智的一册评论集的前言中感慨道:那些偏远地区的牛学智们,能有如许成绩确实让人佩服。雷老师是我敬佩的前辈了,看了这篇优秀的序言,我对这句话感到突兀,我曾当面问雷老师:这里面有没有地域歧视?他睁大眼睛说:“没有。他确实不容易。”我看出了雷老师的真诚与善良,可也看出了我们这样的人从事文学批评的艰难。山东的张炜写小说《外省书》,我的朋友江苏徐州的宋丹自称外省批评家,他们如果都是“外省”,那我们算什么了?难怪上海的某批评家称我们甘肃民风淳朴,有一种原始的美,人很单纯,不像上海到处是咖啡馆。
看来身处西北边鄙,还要从事文学批评,在有些人看来,真是一种笑话。好在现在是全球化时代、传媒时代,否则那里有我们的地盘?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对牛学智非常尊敬而佩服,对他的概念游戏也抱有十二万分的理解(因为,这是进入当下文学批评界的入门券,是他们的游戏规则),虽然我并不喜欢那样的写法。有时候,写作累了,想到在宁夏还有一个我的朋友也在写作,还没有休息,就有一种安慰和幸福。我们都是边塞的文学批评耕耘者,只是我已经疲惫了,而他似乎还蒸蒸日上。
祝福他,我的好兄弟!
2010年2月6日写于兰州
2011年1月6日改于兰州黄河之滨南书房
1月8日改定
(兰州市安宁区甘肃省委党校文史部
刊《新疆日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