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种者(三)
(2011-05-12 16: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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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伊莎喀什回族维族 |
分类: 家族记忆系列 |
亲戚
姑姑一家从喀什上来走亲戚。姑父很少说话,他把嘴唇从浓密的络腮胡子丛中露出来,似乎只为吃饭和念经,每次吃饭前他都要念长长的一章经文。他儿子乌斯曼长着一头黄色的卷毛,眼睛跟姑姑和爹爹一样是绿色的。姑姑的女儿阿伊莎梳了一头漂亮的小辫子。乌斯曼不会讲汉话,姑姑制止你教他说汉语。你偷偷跟他说:“我们家是啥话都说的,跟爹爹说维族话,跟妈妈说回族话,跟邻居说哈萨克话,跟同学说汉族话。”乌斯曼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看看你说:“妈妈说维族人还是要说维族话。”
姑姑送给你和妈妈格子连衣裙,妈妈拿了裙子在身上比了比,小心地叠起来,放进了木箱子里。你马上穿上了格子裙,姑姑说:“帕提,把纱巾戴上。”
你说:“戴纱巾,在学校要被男孩子扯掉。”
姑姑责怪爹爹:“这个孩子就不该送到汉族学校,看她长大以后怎么办。”
爹爹的样子像是犯了错误,低头搓着粗糙的手指:“我想让她像钉子钻进木头一样钻到汉族堆里去。”
姑姑不说话,也不再看爹爹,抓起你披散的头发,帮你梳辫子。
下午上学你迟到了。梳了八根小辫子,穿着姑姑送的格子裙站在教室门口,你被老师罚站,老师和同学们都在取笑你的小辫子。在大梁坡,就是维吾尔族姑娘也没有人梳满头的小辫子。你一个一个撕扯小辫子,直到它们完全散开,然后低着头,把凉鞋前端露出的分瓣的小脚趾指甲使劲往里收,你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你的小脚趾甲是分瓣的。
那天回家,你挨个看了爹爹、弟弟、妹妹、姑姑、姑父、乌斯曼、阿伊莎的小脚趾甲,也都是分瓣的。姑姑问你看什么,你没有告诉她,你觉得这是个秘密。
姑姑忙着给阿伊莎梳辫子。姑姑每次给阿伊莎梳辫子都像是一个仪式,先让你立在一旁,帮她端着装树胶的小碗,你看着她把褐色的树胶泥细细地抹在每根头发上,把头发份成一绺一绺,抹匀了树胶辫好,阿伊莎六岁,梳了六根辫子,比姑姑给你梳的少了两根。姑姑把梳断了的头发,一根根捡起来,揉成一团,埋在渠沟边沙枣树下干净的沙土里。
那些树胶是姑姑带着你从渠沟边的沙枣树上割来的,用水泡上一夜,就变成了透明的胶冻,梳在头发里,头发上会留下木梳的纹路,干了以后满头硬邦邦、亮光光、明晃晃的,一个礼拜不梳头,头发也不会散乱。
姑姑给阿伊莎梳好了辫子,就去忙着擦洗被烟火熏得焦黑的铝盆和铝锅。你问姑姑擦干净干啥,姑姑看看爹爹,又偷眼看看妈妈,低下头只顾擦洗,你觉得爹爹和姑姑有事情瞒着妈妈。
姑姑把晚上擦洗干净的木盆子和铝锅,塞到你和阿伊莎手上,让你和她跟爹爹出去。你跟爹爹带着塑料壶去公房分过清油,带着搪瓷缸子分过白糖,带着和面的木盆子和烧奶的铝锅,你猜不出这次会端回来啥。
爹爹叫你在公房前排队,你问排在前面赵子虎老师的儿子黑皮:“食堂分啥?”
黑皮回头瞪你一眼:“回族娃娃也来分马肉吃,呸,啥回族!”
你很委屈,又觉得不服,仗着爹爹在一边,大声反击:“也不给汉族分马肉吃,去分大肉吧,你这个黑五类!”
黑皮瞄一眼不远处抽烟的爹爹,不说话了。
你伸长脖子看看队伍里面,确实一家回族都没有。马扎英把两大块煮熟了的马肉放在阿伊莎端的盆里,又往你端的铝锅里舀了两瓢马肉汤。你赶紧盖上铝锅的盖子走出来。
走在路上,爹爹掐灭了烟,把灰扑扑的手绢从口袋里掏出来,盖在热腾腾的马肉上。迎面走过来马守仓见了问爹爹:“你咋也去分马肉了,咱们回族人家,可不能给娃娃吃这个,不教门。”
爹爹点头:“我分了给喀什来的维族亲戚吃。”
走了一段路,爹爹拐到渠沟边盘腿坐下,他铺了手绢在地上,包了一块大的马肉在手绢里,另外一块,用身上带的刀子剔下肉,放在木盆里,你和阿伊莎吃肉,爹爹捧了骨头啃。
“爹爹,我们为啥不回家吃?”
“你妈是回族,她不吃马肉。”
“妈妈不能吃马肉,那我也不能吃马肉了吗?”
“你是维族,维族吃马肉,骡子肉和驴肉不能吃。记住,回家不要跟妈妈说我们吃了马肉。” 爹爹啃完了骨头,把铝锅和手绢里的马肉用柳条挂在树上。爹爹说等晚上妈妈睡了,再取下马肉和肉汤给姑姑他们吃。我们在渠沟里洗干净了木盆才轻手轻脚地进了家门。
和爹爹偷着吃过马肉,你觉得自己触犯了禁忌,不再是个回族。爹爹没有因为娶了妈妈就变成回族,也没有因为生了你就和你一样变成二转子,他没有因为瞒着妈妈吃了马肉,就有啥不对劲,他还是维吾尔族。他的眼珠子一直那么绿,下巴上的胡子还是那么密,像个灰色的刺猬,让你心里觉得有些刺疼。你觉得你夹在爹爹和妈妈中间,像个四不像。
妈妈没了奶水,小弟弟闹着要吃奶,一个劲地哭。妈妈抹了辣椒水在奶头上,让小弟弟吃,他哭得更凶了。妈妈说要给小弟弟断奶,收拾一下带着你去黄沙梁外婆家住几天。
姑姑帮你梳了一头小辫子。爹爹让妈妈把箱子里的格子连衣裙拿出来穿上,妈妈脱了外套,换了裙子,露出雪白的小腿,她从箱子里找了双尼龙袜穿好,身上沾了重重的陈年樟脑和麝香的味道。姑姑让妈妈把白帽子摘了,扎了条格子头巾,爹爹让她照照镜子,说:“嗯,有几分像维族了。”
怕照镜子的妈妈在镜子面前看了很长时间,像是有些不认识自己。临出门,妈妈还是不放心,把外套和长裤装在了包袱里提着。
走到半路里,妈妈的目光一直躲着回族庄子的人,看见有戴白帽子的过来,远远地就避开了,绕了棉花地、玉米地的埂子走小道。你看见妈妈有麻点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汗珠挂在妈妈坑坑洼洼鼻尖上,想滴滴不下来,像是一只只小白蚂蚁慢吞吞地爬着,显出很吃力的样子。
“裙子有些紧,你帮我看着人,我进地里换了好走路。”妈妈钻进玉米地里,一会儿就换了原来那身外套长裤走出来,用袖子抹了一把汗,走路的样子轻松了许多。
妈妈换了衣服,重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只是白帽子忘在了家里。她路上一直嘟囔,怕外婆要怪她没戴白帽子。
大梁坡和黄沙梁都是老沙湾镇的村子,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上,两个村子间大片的沙包相连。那些叫梁啊、坡啊的,都是沙堆。村庄里的人在这片沙漠边上住着,就像和沙漠没啥关系,除了强壮的男人,谁也不会走出周围的村子,到沙漠里里去挖索索柴。谁也不敢惹沙子,可沙子总是来惹村庄。风长年吹着,沙子一直缠绕着大梁坡和黄沙梁人的日子。
黄沙梁路边上次你和妈妈路过时看见的新坟,已经有段时间没人管,风吹得都快平了。路上只有东一块、西一块的耕地,两个村子的人要跑很远才能种上一片地。大中午,庄稼地里的人很少。有的人家地多,就种一年,放荒一年,养一养地气。
绕过一个大大的沙包,你看见外婆家的烟囱在冒烟。外婆家旁边的沙包越堆越大,坟一样,像是要把村庄都给埋起来。外婆家的土房子矮矮地陷进沙子里,远远看上去半截子在沙子里埋着。让你感觉住在黄沙梁,人的半截身子也在沙子里埋着。
你和妈妈满头大汗进了外婆家的院子,外婆从菜园里摘了菜,兜在对襟黑衣服里出来,迎面第一句话就是:“你把咱回族人的白帽子撇到那里去了。”
“这一路上旋风刮得人吃了满嘴沙子。路里风沙太大,我怕把白帽子弄脏了。出门大太阳晒着,我就搭了头巾出来,遮点阴凉,头发也干净点。”妈妈说着,用手捏一捏包袱。你觉得妈妈心虚。
“头发干净了,心不干净了。我去屋里寻个白帽子,赶紧戴上,斋月里,不要叫阿訇看见你精光着头搭个头巾,你是回族,不像人家维族羊缸子。世人要笑话,下一世里胡达要定罪呐。”外婆踮着黑裹脚布裹着的一双小脚,进屋里找白帽子去了。 妈妈解了围巾戴了白帽子,走出来院子里,帮着外婆拾掇那些菜,准备晚上的吃食。
“封斋了没有?”外婆问妈妈。
“没,碎娃娃家,闹腾得不行,肚子里又有了小的,心里破烦得狠。”妈妈低声嘟囔。 “个人没封斋,怪不得娃娃碎,今天把阿布戴斯(礼拜前净身)洗了,吃了饭,霍夫旦(五时拜中的宵礼)时间到了,你跟我学乃玛孜。明天开始,把斋封上。记住封了斋,可不能跟你缠头男人到一起去,不然要坏了斋。”外婆说话和念经的时候都嘬着嘴,嘴边有很多的嘬嘴纹,你一直认为,女人念经念得多了,就会长出嘬嘴纹,每次外婆教你念完经,你都照着镜子咧一下嘴,生怕也长出嘬嘴纹。你发现外婆跟妈妈用力说话的时候,那些嘬痕更深了。你看看妈妈的嘴边,除了几颗麻子,什么也没有长。
那天,外婆烧火蒸了馍,烧了很多热水,预备晚上洗阿布戴斯。到了天黑外公回来,天黑透了,才吃饭。一看就知道外公也封着斋,干了一天活水米不进,脸黑着,嘴皮白花花的爆开了。外公从来没给过你笑脸,可他脸颊上有两道很深的笑纹,你起先总怀疑是外公在一个人的时候偷着笑形成的,后来你看见外公对舅舅和小姨笑,对表哥表妹笑,就是不对你和妈妈笑。
妈妈嫁了维族,外公就很看不起你和妈妈。妈妈给他说“赛俩目”(安拉赐你平安),都没听见他接。你最怕外公,他从来不正眼看你。他越不看你,你越觉得他处处都盯着你,他在用心眼审你。从他一进门,你就觉得他一直在看你满头的小辫子,你感觉头皮像着火了一样。
在村里做妇女队长的小姨领着大舅和小舅一进门,外公就对着小姨喊:“把那个回族不像回族,缠头不像缠头的尕孙,头发梳平展了再让她上桌子吃饭。”
小姨帮你拆了小辫子,梳了两条像她一样的长辫子,把你身上的裙子换下,给你找了身小姨旧的长衣长裤套上。
站在镜子前,你又觉得自己变成了回族女孩,在外婆家你是回族的法图麦,不是那个穿着裙子,满头小辫子维吾尔族的帕提古丽。
“法图麦,再不敢梳那缠头女子梳的头,小心到了下一世里,头要烧成火疙瘩呐!看你黑明都在镜子面前头绕,镜子都给你绕烂了!小女子天黑不兴绕镜子,大了要嫁老汉呐。更不敢去照相,照了相,你的魂就给照走了,听见没?”外婆站在你身后嘬着嘴催喊你吃饭。你看看镜子旁边舅舅买来的骏马图和老虎画,马和老虎的眼睛都给外婆用白纸贴住,成了瞎马、瞎老虎。
大舅和小舅在一边分水果糖吃,你闻着好闻的桔子味道凑过去,大舅拄了拐杖,佝偻着背,背上的疙瘩像是骆驼的单峰,小舅个子高出了他许多,显得他比以前更驼更矬了。大舅分了两块水果糖给你,大舅说:“亲戚家的娃,你也分两颗给她吧。”小舅瞪了你一眼,说:“啥亲戚?老缠头家的丫头!”说完扔了一颗在地上。你捡了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含着,觉得有一股桔子的酸味,没有外婆以前用甜菜熬糖稀做的黑糖好吃。
外婆炒了豆芽,里面有小小的羊肉丁,外婆家的羊肉丁是事先在锅里用盐爤好了,每次炒菜用勺子挖上那么一点点,很咸,很下饭。
“没有肉吃,看把娃娃馋得,焅得这么瘦。”外婆还是心疼我的,你心想。
“家里人多,宰只羊煮了,也吃不了几顿。”妈妈说。
“维族人不会过日子嘛,看你一个回族媳妇家,也跟着维族人浑吃浑喝。”外婆不满妈妈。
“那做饭不都粘成锅巴了。”
“饭哪有那么稠,都是稀汤,能照见人影子呐。”
你听妈妈说得可怜,边忙着吃豆芽边插了句:“爹爹分了马肉,还有肉汤,妈妈不能吃。”
外婆和外公抬头看你,小姨在桌子下面用肘子戳你,你觉得没说错话,接着往下说:“爹爹说我们是维族,我和姑姑一家人都吃了,我们没有给妈妈吃,妈妈一点都没吃。”
外公提前接了杜瓦尔,把筷子“啪”的一放,铁青了脸下了炕。
外公掀开白布门帘的时候,你看见树梢上的星星猛地向你扑过来,像冰水裹挟着冷风,一瓢一瓢一地泼洒在你眼前,泼得你有点清醒,又有点晕头转向。
晚上,外婆和妈妈洗了阿布戴斯,外婆在里屋的炕上铺好了两条干净的礼拜毯,戴好了雪白的盖头。外婆见妈妈把刚换下的脏衣服原穿回身上,就嘱咐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好教她做乃玛子。妈妈还在支支吾吾地扣扣子,外婆已经伸手从包袱里像拉出一条大花蛇一样,满脸惊恐地拉出那条格子连身裙。
外婆一句也没有言传,她拐着一双小脚,像添柴一样,把格子裙子添进了灶火,用烧火棍捣到灶膛里面,勾下身子吹了口气,火苗呼啦一下扑得老高。黑漆漆的院子里一下子被裙子燃起的火光照得通明,过了一会儿又暗了下去,灶膛里剩了一堆冷灰。
从外婆家回来没几天,中午你从邻居家回来,看见外婆昂着戴着黑盖头的头,双手插着腰站在你家院子里的土堆上,脸撇向一边,你叫外婆她也不转头看你。
妈妈在灶火前蹲着,灶屋里一股烧羊毛、燎羊头的焦糊味。爹爹抱了哭得快没气的弟弟,把他头上粘着的黑红的火炭,不断地剥落到地上,那些火炭滚到地上,冒着浓烟。
你进屋见姑父跪在炕上铺着的礼拜毯上,闭着眼睛在念撇史尼(五时拜中的晌礼)。姑姑搂着乌斯曼和阿伊莎对着墙壁在哭。
几个邻居来劝外婆,外婆从灶房里端出了一盘子稻糠馒头和麦面馒头,还有早上吃剩的麦麸饼,一骨碌倒在爹爹面前,然后嘬着嘴尖声叫嚷:“当初我就不情愿把女子嫁给你这个又抽烟又喝酒的缠头!现在你领了外面的女人,住在家里吃白面,给我女子外孙吃稻糠麦麸,看看她连奶孩子都没奶水了,今天不把那野女人一家子赶走,我把你儿子当柴禾烧了,看你是疼个人的儿,还是养外面的野娃子。”
姑姑和姑父提了包袱出来,站在爹爹身后。爹爹垂下头背对着他们,抱着弟弟蹲着的身子颤动了一下。
外婆一把抢过姑姑手里的包袱抖落开,用小脚拨开一堆脏烂的衣裤裙子,包袱里裹着的一小碗树胶滚到了她脚边,外婆踩着地上衣服走过来站在你当面说:“那碗里是不是马肉,是他们逼着你和你妈吃马肉对不对!”
“外婆……”你不知道慈眉善目的外婆为啥变得这么凶悍。
“法图麦,那个野丫头身上穿的花褂子是不是你的?让她脱了,给你放下!”外婆指着阿伊莎身上你的花褂子,转过又指着你的鼻尖。
你被外婆指着走到阿伊莎当面,梗着脖子说:“把褂子还给我。”
阿伊莎抓住她妈妈,死死捂着衣服扣子哭。姑姑扇了她一个巴掌,那件褂子被姑姑连撕带扯剥下来,搁在你面前。姑姑收拾起地上散乱的衣服,将那个小碗里的树胶倒干净了,把小碗放在你和外婆中间,抱起光身子的阿伊莎,哽咽着跟爹爹道别。姑父和乌斯曼提着包袱走过爹爹身后,向真主祈福的经文从姑父浓密的胡子和嘴唇间飘出来,在爹爹和你的耳朵边嗡嗡地震响。
姑姑一家人离开以后,家里还是顿顿吃稻糠麦麸,唯一的变化是外婆让小姨给你和弟弟改了学名。在学校你不再叫帕提古丽,你跟着外公姓李,你的课本和作业本上帕提古丽的名字,全都被涂掉,写上了歪歪扭扭的李英兰。大弟弟也不再叫司马义,改叫李英虎。小弟弟不再叫司拉英,改叫李英兵。外婆说,等妈妈再生了娃娃,也要按这个排序排下去,叫李英花、李英军……
爹爹每天都用蛇油涂抹小弟弟烫伤的头,头上臭得人难以接近,只有苍蝇不嫌臭,上下飞舞着,把白色的肉蛆下在他头顶。小弟弟被姑姑抱去,一个夏天过去,他重新长出了头发。只是每次对着他叫李英兵,他都背过脸去不知道在叫谁。
爹爹从此也不再叫儿女的名字,叫你大丫头,叫大弟弟大娃子,叫小弟弟尕娃子,后来尕丫头、娃子、娃娃……就一个个这么叫了下去,把爹爹取的经名都弄丢了。而那些外婆和小姨给取的名字,写在课本和作业本上,只供汉人们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