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闷油瓶一只手紧紧拽着我往前跑得飞快,一手抽出龙鳞砍上迎面扑来的青狐,刀锋落下地瞬间,扑过来的狐狸骤地一下散开,在空气里化作了无形。
我一看这些刻纹结构而成的狐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具有攻击性,便抽出匕首朝我旁边咬来的狐狸身上扎了去。刀锋刺下去时带着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厮杀空气一样。但那些狐狸脸上扭曲了一下后散开的情形告诉我,这些并不是杀不死的幻觉。
四周墙壁上的刻纹还在扭动着,更多的青狐一只接一只地跳了下来。
闷油瓶拉着我脚下生了风似的往前跑着,手中龙鳞未曾间断地砍着扑过来的狐狸。很快整条通道已经被刻纹支撑住的青狐占据,数量多到前后的路都被团团包围,成群的狐狸朝我们身上扑来。
我不知道胖子和黑眼镜他们是不是还紧跟在身后,但时间紧迫狐狸数量多到无法计算,我根本不能回头去看。
闷油瓶脚下不停地带着我跑着,龙鳞挥过的地方无数的青狐散开成粉末消失无形,但更多的涌上来朝他咬了去。我手中一把短小的匕首在空中胡砍乱刺,毫无章法的拼杀很快便让几只青狐咬住了胳膊,其中一只甚至咬在我的后颈,牙齿刺在我最初被咬的伤口上。
脖子上一股温热的感觉随即流了出来,不用看我也知道,旧伤口一定裂开流血了。
闷油瓶的脚上也咬着几只狐狸,跟着他奔跑的动作往前一下下的带着,我反握匕首刺了过去,将他小腿上的狐狸斩杀干净后,见侧面又有狐狸朝他握着我手的地方撕咬过来,干脆挣脱闷油瓶的手独自往前跑开,匕首朝正扑往闷油瓶身上的狐狸飞射过去。
刀锋穿透狐狸直直钉在了墙壁上,我脚下不停地边跑边伸手一带将匕首取下来,继续往前。
但这样一来,我跟闷油瓶就分开了。大多的狐狸都朝我涌了过来。
虽然这些雕刻之物咬在身上没有伤口,但痛却是极为真实的。何况一次涌上来数十只一起咬下去,那种痛简直就像是被人拿几百根钉子一起锤进身体里,疼痛难当。
墙壁上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跳着狐狸,我看着已经被青狐灌满的整个通道,突然感觉这路又黑又长,我机械地挥动着手里的匕首,却怎么也厮杀不完,幽远而暗黑的通道在我眼前一寸寸的扭曲,仿佛律动的轴带一下一下的舞动着。
青狐已经将我团团包围,看不到一丝的缝隙。我被隔阻在这中间,身上每一处都传来真实的痛楚,后颈处鲜血已经流到了我的胸口,低头就能看到那一大片刺目的红色。
“吴邪!”一道声音响起的同时,锐利的刀光在眼前闪过,咬在我身上的青狐随即飞散,闷油瓶微微喘气地跑过来一把拽住我,“你怎么样?”
“没事。”我勾唇勉强笑了笑。他的视线在我的颈间停了一下,眉头即刻皱紧,眼神明显沉了一下。
但此刻已经没有给我们互相慰问和包扎的时间了,数不清的青狐再度扑来,我们拔腿往前飞奔。我抽空去看,他的情况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上衣已经被撕开了一大块,不知道是他自己弄的,还是被狐狸撕咬的。肌肤裸露的地方,那只久违的麒麟纹身再度显现在我眼前,栩栩如生,宛如踏着火腾空而来,令所见之人心底滋生膜拜之情。
闷油瓶拽着我跑得极快,我几乎快要跟不上他的步伐。但为了不拖慢他,我咬着牙努力跟上他的步子。
路上不断的经过岔路,闷油瓶连看也不看一眼,带着我就往其中一条钻了进去。我也懒得去问闷油瓶这种跑法是不是正确的,反正人已经在迷宫了,也不会更加迷路到哪里去。
一路飞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闷油瓶挥动着手中龙鳞,从我眼前掠过去的是飞散了整个空间的青狐。
随着不断的岔路和拐弯,当闷油瓶拽着我跑进一条窄长的通道入口时,青狐已经爬满了他全身,除了紧握着我一直不曾松懈的左手,我甚至连他的眼睛都已经看不到。
闷油瓶将我用力一甩往那通道里掷了去,我脚下一个踉跄后背撞在了墙壁上,看着闷油瓶所站的地方已经被青狐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外面还有狐狸不断拱着朝中心围去。
我心一震,虽然知道这些狐狸不会在人身上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但那些痛却是再真实不过。现在闷油瓶身上咬着的狐狸都将他埋得看不见了人,可想而知会有多痛。
我心一横握紧匕首就要冲出去,就见入口处抱成一团的青狐猛地如烟花一般散开,仿佛阳光下的烟尘往四周扩散,闷油瓶提着龙鳞从散开的漂浮物中走了出来。
他肩上的麒麟清晰得几乎灼伤了我的眼睛,我几步走上前去查看他的身体。没有什么明显伤口,我松了口气。
“这里安全了。”他将龙鳞别进后腰,率先往前走去。
“你怎么知道?”我收起匕首跟在他后面。
他指了指墙壁,示意我自己看。
我一看,顿时惊住了。
算不上太长的通道两边墙壁上,刻满了狼图腾,每一只都雕刻得极为精细,看上去栩栩如生,像是就要从墙上走下来的一般。更令我诧异的是,那些狼的眼睛里都镶嵌着绿宝石,在寂静的暗色里发出幽绿的光,显得那些狼更加逼真。
我倒是知道狼是突厥系民族和蒙古人的图腾,难道跟商朝还有关系?
闷油瓶见我只管望着那些狼图腾出神,便走过来道,“狼是狐狸的天敌,这里雕刻着狼图腾就是为了防止那些壁上的青狐过来。所以,往下的通道应该也是在这里。”
我一听,心里大喜,忙问,“你找到了?”
闷油瓶也不回答我,伸出奇长的两根手指沿着那些刻纹往前摸去,我跟在他身后不吭一声,生怕打扰了他的思路。
等了半晌,他才将整面墙壁摸完,最后停在尽头的墙角处蹲下身敲了敲角落的一块地面,仔细听了听声音后,朝我点头。
我心想应该就是那里没错了。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转过身抽出龙鳞,刀刃狠狠插入石板的缝隙中,两根奇长的手指顺着刀刃勉强撑开的缝隙摸了进去,只听见极其细微的移动声传入耳中,我低头看去,闷油瓶的手指上泛着一层青白,手背上浮现出青筋,不必想都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
但石板只是被挪开了一道口子,能探进去一只手掌而已。
闷油瓶停了一下,等了几秒钟后,将龙鳞卡在石板的缝隙里撬了下去。石板摩擦着地面发出的闷闷声响一下下传了过来。虽然我无法目测那石板有多重,但光看它移动的缓慢速度和闷油瓶手指上的泛白就能知道,以我的手力是绝对不可能打开它的。
时间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过了几分钟。等闷油瓶将石板撬开到可以容下一个人进出后,收起龙鳞站起身朝我道,“我先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我答应了,看着闷油瓶弯了一下腰,消失在了视线范围,约莫着是已经跳下去了。
我站在通道里等得有点无聊,便走过去看着壁上的狼图腾研究。
这个墓实在是有点奇怪,既然在第一、二层弄了那么多狐狸的雕刻,还特意摆个棺木去放只狐狸在里面,为什么要在去往第三层的通道口雕刻上镇压狐狸的狼图腾呢?
我摇了摇头,实在很想不通。
正在心里胡乱猜测,突然感觉后颈有些发凉,我心下一惊,背上惊起一层的白毛汗。
我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到了我的颈间,尖尖的、带着冰凉,在我颈间的绷带上撩过。
我右手按在匕首上,猛地转身的瞬间一把抄起匕首就要刺过去。但也就在这一刹那,我眼前黑了一下,整个视线落入一片漆黑之中,完全看不到一丝的光线。
唯一让我心底还有一丝庆幸的是,视线黑之前的那一秒我看见身后的是一只体积如婴儿大小的巨型蝎子,那滴着浓黑液体的倒刺朝我疾风一般扎了下来。
但视线变黑让我失去了先机,只能听着风响下意识抬起匕首去挡,倒刺一下挂在了匕首的刀刃上,我只来得及感觉整个人被拎了起来往旁边甩去,后背一下撞在了石壁上,我的五脏六腑顿时像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般,痛到反胃。
我心知应该是那蝎子的倒刺勾住了刀刃,还来不及松手,勾着刀刃的蝎子将我提起又往对面的石壁上一扔,我狠狠撞了过去,只听见耳边“砰”地一响,我后背一阵发麻,整个人一软跪在了地上,内脏一阵绞痛后一股腥甜上涌,我忍不住的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
我强忍着头昏眼花撑着墙站了起来,眼前视线一下子清晰起来,映着石壁上狼眼睛那幽绿的光,我看见后面又爬来了一只同样大小的蝎子。见后来的那只蝎子已经逼近,心想也不知道下面是个什么情况,闷油瓶去了这么久说不定也遇到了危险,我也不能什么都靠着他。便将匕首紧紧握在手心,卯足了劲头迎着头一只蝎子冲过去,险险躲开它的倒刺刀刃一下扎进它的中眼。
那蝎子痛得浑身颤了一下,发出的嘶叫像极了婴孩在哭。我拔了一下匕首,居然插得太深拔不出来,眼见它的倒刺朝我径直而来,我忙丢弃了匕首往旁边跑去。才跑两步,胸口剧烈一痛,我脚下一软差点站不住地又要跪倒。我忙伸手扶住墙壁,强忍不住嗓子眼里涌上来的腥甜,又吐了一口血。同时,背后一阵腥风刮来,我闪躲不及被倒刺从肩头划了一下。
我不知道那伤口划得有多深,整个后背还持续着撞击后的麻木,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这也好,省了我痛的功夫。
受伤的蝎子在通道里横冲直撞往我直扑过来,我一步步往后退去,少了武器傍身我心底虚汗直冒。而后面那只蝎子也沿着头顶的石壁迅速爬了过来,我看着这两只巨型蝎子,心想今天说不定小爷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也不知道闷油瓶那边怎么样,是不是比这里更危险?
等我退到角落时,后背已经抵上墙壁没有退路。两只蝎子一上一下将我包围,我咳嗽了几下看着受伤的蝎子高举倒刺朝我狠狠扎来,咬着牙齿一蹲忍着全身的痛迅速朝其中一只蝎子的背上爬了去。
那蝎子身体前后窜动,想要将我甩下去。我心知这一撒手估计小命也就玩完,便将手指死死扣住蝎子背上的硬皮,并狼狈闪躲着它一下一下勾过来的倒刺。
正在拼死抵抗之时,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叫。但不是我的。随即一股腥臭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散开。
我喘着粗气去看,那只已经被我扎伤的蝎子断成了两截在地上垂死挣扎。闷油瓶握着龙鳞站在不远处,肩上的麒麟纹身在幽绿光点的映耀下,显现出一种神秘的气势。
“吴邪,跳下来。”闷油瓶几步跑近,站在侧面一只手朝我张开,一手握着龙鳞抬起往那蝎子的眼睛里扎了过去。
我完全没有多想的时间,纵身朝着闷油瓶站着的地方跳了过去,被他一手稳稳接住,龙鳞同时狠狠刺进抽出,迅速往后腰上一别,抱着我往前方往下的入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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