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彩虹


标签:
杂谈 |
园子里原本没什么植物,教职员工在这里种了树,修整出了田地。每排教舍前后修了花池。最醒目要是那三排幼儿的教舍,它建在园子的中央。中西相结合建筑风格非常的古朴,红顶灰墙,双层的木头窗框外层是淡蓝色的,儿童的教室和休息室是大红颜色的木地板。淡绿色的桌椅,白色的木床,雪白的卧具,乳白色的内层窗框,细条的泡泡纱窗帘,洋味十足,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最初幼儿园的小孩子们大都是一些政府官员和来内蒙支边专家的孩子,我们哥三个是沾了在幼儿园当教师母亲的光,不然我们是入不了这般规格的幼儿园。幼儿园教育大纲是采用前苏联的,孩子们的生活起居,文化知识,文艺体育方方面面全是苏联化,直到苏联变成了‘苏修’后这一切才修正回来。
当年各幼儿园经常要参加市里少年儿童的文艺汇演,老师们把各班有艺术天分的小朋友集中起来,排练她们自己创作的文艺节目。到了演出那天,小朋友们早早的穿好了演出服装,画上红脸蛋儿,涂上红嘴唇,还把嘴撅的老高,连话都不敢说,生怕口红被蹭没了。我们幼儿园的师资十分厉害,从师范幼师分配来的年轻女教师个个能歌善舞,参赛的节目回回能拿个头奖回来。每到这一天全园和过节一样热闹非凡。食堂还会改善伙食,大人孩子的兴奋劲一直能持续好几天。就这样我们幼儿园先后培养出不少的优秀人才,也培养出不少文艺人才,有很多孩子从这里毕业长大后从事了文艺工作。
教师们的业余生活也很丰富,每到周末年轻的女教师打扮一新,梳着两条垂腰的大辫子,穿着布拉吉,略施脂粉,兴高采烈被一墙之隔省宾馆的贵宾邀请去参加跳舞晚会,我母亲就是其中之一,多年后我开始学跳舞才得知母亲跳的一曲好舞。我只落了个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吗?不谦虚的讲只在这点上是胜于蓝了。
苏联专家定期要来这里视察,我第一次见外国人就是在幼儿园上课时见到的,我想他们一定是毛猴子变的,全身都是黄毛,很‘狰狞’。尤其是他们对你笑的时候,蓝色的眼睛像极了幻灯片里的妖怪。有几个小朋友被吓的大哭起来,苏联专家尴尬极了,逃也似的迅速离开教室,有一老外给我们拍照,见别人走他也着急的撤,不想一抬头碰在了窗角上,疼的呲牙咧嘴,把一班的小朋友都逗笑了,我看见一向很严肃的班主任孙老师(我的母亲)也没能憋住。
在那时一切的一切真的很苏联。园内只有一处建筑和苏联风格没关系,那就是连接每排教舍的木制走廊,走廊建成中式的,虽然在梁上没有雕龙画凤,可它的风格却和颐和园的走廊大抵相似。老师们从前排到后排只需穿过走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每到下课的课余时间老师们坐在走廊的边上,虽然她们在相互聊着天,但眼睛却从未离开各自班里的孩子们,小孩子们在排与排中间的空地上蹦蹦跳跳的玩耍,随着老杨伯伯手里的铜铃‘玲玲,玲玲’响声,孩子们马上停止了吵闹迅速回到各自的班里,开始上下一节课了。顿时歌谣声,字母背诵声响遍整个园子,我想童话中美丽乐园的意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当然了这样的环境有很大成分要得益于这种中西结合的建筑,它出人意料的和谐,相得益彰,成为了当时唯一的标杆性建筑,又纷纷被陆续成立的其他幼儿园所效仿。
当年的教师们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利用休息时间在园内种植了大量的树木,杨树,柳树,槐树,苹果树,梨树,杏树,桃树,樱桃树,丁香树和榆叶梅等等。到了春季百花盛开,蝴蝶,蜜蜂,蜻蜓在百花丛中翩翩起舞,燕子在屋檐下忙碌的穿梭筑巢垒窝,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捉蜂扑蝶,好一个“春风摇荡自东来,折尽樱桃绽尽梅。”
园内的闲置土地被修整出一片片的菜地,菜地四周挖了灌溉地的水渠,清澈的流水汩汩淌着,一畦畦的水萝卜,小韭菜,小嫩葱绿莹莹的,小桥流水人家的田园气息何须舍近求远?环绕园子里有一圈铺了砖的林荫小路,小路两旁是高大柳树和杨树,在红顶灰墙的映衬下更增添了几许欧洲的味道。园子的西面种的是玉米,向日葵,南面种有南瓜,豆角。西南角是幼儿园的大操场,操场内有木制的小房子,滑梯,秋千,高低杠,等等的户外玩具。
园子的东面没种蔬菜是大片的足有一人高的扫帚草,每到秋季老师们分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场面热闹极了,从幼师分配来的年轻漂亮的女教师唱着歌,其中有一名桂莲老师唱起了山西梆子,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大家都安静的听着,几个山西籍贯的老师眼睛湿润了。她那婉转温软的曲调在许多年后我都不曾忘怀,我想我至今喜欢晋剧和当年她那一曲的哼唱不无关系。
我家就在园内的教师宿舍住,从幼儿园毕业了,还能继续享受着园内的一切,我们无需出外面玩耍,这也省了很多与外院小孩子们的战争,但是也有弊病,那就是胆子不够大,从未和别人打过架。
我们春天打树上的酸毛杏吃,夏天玩儿捉迷藏,女孩子胆子小不敢往东南角的扫帚草丛里钻,又不会爬树,最后藏进了女厕所,再后来每到玩儿时,男孩子必先搞好一条;“不准藏在女厕所”这一规定制约了我们,从此我们经常是捉人的一方了。
我们偶尔也有很坏的时候,有一次男孩子们藏到东南角的草丛里,我们不敢前去逮他们,便由我出了个主意,我们悄悄回了各自的家,那些男孩子在草丛里被蚊虫叮咬也不敢动,坚持了很久后仍不见我们去,只好自己出来找我们,一看我们都在家里,一个个气急败坏,发誓再不和我们玩儿了。可到了第二天禁不住我们可怜兮兮的央求,他们在以上的禁令中又加一条:“没捉到人不准回家。”我们只好答应了,也提出一条:‘不准往东南角的草丛里藏’,于是男孩子便上了树,我们却好捉了许多。
到了冬天每晚饭后我们开始聚集在锅炉房听故事,我们每人拿上水壶回家时灌满,(职工可以在锅炉房打开水)还要拿上小板凳。王老师的弟弟大专毕业后没工作,暂时在幼儿园烧锅炉,他每晚负责给我们讲故事,他比我们大不少岁,看书多故事就多。他经常讲鬼的故事,男孩子听的刺激,每每要求其就讲鬼的。别的女孩子听了一次就不去了,我自认为有哥哥在,坚持着还去。这下可惨了,不听吧想听,听了吧又害怕,而且每到听完故事后男孩子一哄而散猛往回跑,边跑边大声喊到:‘鬼来了’......。
锅炉房就在园内东南角的草丛旁边,黑漆漆园子里垂柳随风诡异的摇曳,影影绰绰。灌木丛有几只野猫在穿梭,啊,太恐怖了!我拼命地跑也跑不过他们,远远地被落在后面。吓的连哭带叫,摔倒了水壶的水也洒了,腿也摔破了,战战兢兢的回到家里,夜晚常常被惊醒,大哭不止。几次后便告了父亲,哥哥被父亲狠狠地责骂。以后说下个大天来也不让我跟去听了,再说我也不敢去了,从此留下病根,直至今日我还怕黑怕鬼。
我们的园子一年四季中最数夏天适合我们女孩子玩耍,那时的夏天经常下雨,园子里有几片低洼地,一下雨就汲满了雨水,我们几个女孩子找上一大条木板,放到水里当船,再找一根长棍子当桨,划着小船唱着《刘三姐》的歌曲,此时此刻我们仿佛置身于《刘三姐》的意境中了。
天边刚刚放晴出现了一道彩虹,赤橙黄绿。把整个天空晕染的明亮绮丽,湛蓝清新。刚被雨水洗刷过的绿草嫩叶垂涎欲滴,满园的花朵争奇斗妍。我的这首诗很符合那时的意境:“人逍遥,歌起舞翩//争绽放,你娇我艳//映眼前,摇红凝绿//真好似,天上人间。”
我的童年就是在样的环境度过的,外院的小孩子们好生羡慕,我却浑然不觉。孩提时的我心无旁骛,天真烂漫,阳光透明,心境和环境很一致。感觉我的世界就是这样啊!不用追逐找寻,从不担心它会在某一天消失,当初我的字典里是没有‘失去’和‘珍惜’二字的。
后来我渐渐的长大了,17岁那年离开家到了牧区。在这不久后我家也搬走了。从前的一切离我越来越远,‘失去’和‘珍惜’却在我的心中永驻,挥之不去了。
我经常做梦,梦到那时的雨后彩虹,梦到我们在雨后嬉戏的场面。老是想着在现如今的一个什么地方找到那魂牵梦萦的场景。去了国内的很多地方,甚至去了桂林,阳朔。我始终没有找到。就是看到了彩虹,也不是你所希冀的,它没有当时旖旎景色的映衬,没有儿时干净明亮的心境,看着它心里是漠然的弥散的。
今年夏天我回到这所幼儿园,一进门一座碉堡式的两层小楼堵住你的视线,往里走只见所有的树木被伐砍干净,因盖小楼缺乏资金将3分之2的土地让给了一家宾馆,昔日景色荡然无存,只有一座宿舍楼和教学楼。儿时的田园,儿时的彩虹,儿时的林荫小路一股脑的消失殆尽。此时我连叹气都觉得多余,毅然决然的转头返回,心里愤愤不平的想,毁吧,好好地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