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艾草

20世纪70年代末，我在乡村小学教书。班里有位小花同学，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父母都是聋哑人，而且都没有读过书，人也老实，靠种地为生。但他们家都是山地，赶上干旱之年，几乎就没有什么收成，因此一家人日子异常艰难。

　　有两年，连逢大旱。第二年小花父亲偏又得了肺炎，让这个贫寒家庭雪上加霜。小花母亲便不让小花上学了。那个年代，小学生辍学不是个例。有些调皮孩子不愿学习，便回家帮父母种地去了，即便老师三顾茅庐去请，或家长用鞭子抽，也死活不肯回学校。但小花是个爱学习的孩子，辍学非她个人意愿。

　　我将此事汇报给校长，校长当天就召开了教师会议，号召大家为小花家捐钱。事后校长还亲自和我去了小花家，将钱交到小花父母手上，并承诺，他会向上级部门反映，减免小花的学费。小花将校长的意思比划给父母看，父母也领会了校长的意思，激动得不知道如何表达。第二天，小花又背着书包上学了，我感到非常欣慰。

　　那年端午节，我刚到学校，就发现学校大门上插了几把艾草。走进校园，看见各个教室以及办公室的门窗上都插上了艾草，连学校校工的屋门上也插了。我以为是老校工做的，刚要去感谢一番，老校工却告诉我，是小花父母一早来插的。他们不仅将校园门窗上插了艾草，还挑来了两担子搓好了的艾草绳。夏天山里蚊虫多，点燃艾草绳可以驱蚊。

　　小花父母真是有心人。他们虽然不会开口表达谢意，但一切尽在艾草中。

　　那个夏天，我点燃一根艾草绳，野艾的清香立刻氤氲在教室里。淡淡的艾香，为酷夏增添了凉意，也让同学们免受蚊虫叮咬。我告诉同学们，这些艾草都是小花父母送来的，我们应该感谢他们。那些曾背地里偷偷喊小花父母“哑巴”的调皮孩子，这下也改口喊小花父母“叔叔、婶婶”了。

　　校长其实一早就嘱咐了全体老师，给小花家捐款的事情不要外传，但“艾草满校园”的故事还是很快散播开来。小花的父母也许不会说话，但艾草会“说话”。而这种艾香弥漫的温情，小花父母也一定能感觉得到。

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李秀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