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列传之四 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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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体育馆附近的八卦路上，有座会所叫熙龙阁，久居深圳的老江湖都喜欢晚上来这里放松，熙龙阁有两大妙处，第一，桑拿干蒸房里有一座恒温的四度冰水池，据说与霍英东老先生家里的设备一样先进，冷热交替，强身健体。第二，熙龙阁里大妈级的按摩师手法出众，许多从十几年前开业一直干到现在，小姑娘成了大婶，天天都有回头客。

深圳英队还没有解散的时候，钓鱼东几乎天天来。钓鱼东精通钓鱼，但不是钓河里的鱼，他只在球场里钓“鱼”，深圳黑道管球场里的“鱼”叫“水鱼”。那天我在熙龙阁门口看到了钓鱼东新换的车，银色的奔驰S350，还没来得及上牌照，他说是球场水鱼们联合捐赠的。那天晚上我去熙龙阁，并不是为了按摩，而是来听钓鱼东聊球的，钓鱼东不但钓得一手好“鱼”，还聊得一嘴好球，这事深圳英队的队员们都知道，他们来熙龙阁，有三件事必做，1，让熟识多年的大妈按摩；2，和队员们打牌，先是深圳麻将，后来改成了斗地主；3，听钓鱼东聊球。

那天说书先生钓鱼东有新段子要说，因为前几天深圳英队北上京城，客场作战打败了强大的北京鹰队。全队气势高涨，凝聚力空前，晚上齐聚熙龙阁，听钓鱼东给大伙“复盘”……

这次京深两队的大比武连打了三天，战场分别是北高，华堂和鸿华，全部都是二对二的四人四球赛，两支队伍尽遣顶尖高手，双方缠斗得难解难分。一直打到最后一天最后一组，双方的胜负都是悬念。话说最后一组是深圳英队的黄金组合刘大卫搭档郭冠侠对抗北京鹰队的范教授和陈嘉华。范教授65年生人，球龄20多年，在京城乃至全国业余界都声名显赫，早在九十年代中期，张连伟中国业余排名第一的时候，范教授中国业余排名第五。1994年，业余前四代表中国参加了日本广岛的亚运会，张连伟还夺得了个人赛的银牌。他们四个回国后都转成了职业，而范教授一直保持并享受着自己的业余球员的身份和职业球员的实力。至于陈嘉华，用当今京城黑道第一高手陈树鲸的话说，是他见过的最有灵气的球员，陈树鲸曾经十几次目睹陈嘉华用独创的“敲钟式推杆”在三十码开外长推抓鸟逆转战局，并且还有数次经历了在对手局势大好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陈嘉华从长草区或沙坑里将球直接打进的神奇时刻。而且更神奇的是，陈树鲸说，每次发生这种情况，陈嘉华都会在击球之前先大喝一声，“我要打进去！”并在对手的怀疑鄙视惊讶愤怒中兑现诺言……

当比赛打到鸿华最难的第九洞，也是他们全场的最后一洞时，两队其他队员都已经打完比赛了，场下总比分居然是平局，而场上的比分也是平局，也就是说，谁拿下这最后一洞，他们的球队将成为三天比赛的优胜者，不但拥有了天下最强球队的美名，还将囊获一笔丰厚的彩金。

鸿华球场的第九洞难度排名第五，全长446码，两队比赛打金梯，419码。这个洞的难度主要在果岭周围，左后和右前都有很深的沙坑，果岭自下而上分为三层，右浅左深，右低左高。而当天的旗位就在右前方的果岭第一层，距离沙坑也就三码，如果攻旗杆，短了肯定是沙坑荷包蛋，大了容易跳出果岭进入收球区或灌木树坑。大多选手都会瞄准果岭中间偏左，回推下坡。

当时四个人开球都上了球道。此时果岭的周围，聚集着20多位已经结束比赛的各队队员。大家各站一边，表情凝重，钓鱼东说当时第九洞果岭上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氛，胜负关乎荣誉得失，当然还有巨大赌注的输赢。范教授先打第二杆，为了确保不输，他选择了果岭左侧较宽阔的腹地落球，留下了一个长推，范教授是鸿华会员，果岭熟，应该至少是帕。刘大卫和陈嘉华距离差不多，刘说要换杆，让陈先打，陈嘉华没有太坚持，先打了，结果球奔着旗杆而去，大了，球从坚硬的果岭上高高挑起，滚下了右后的收球区，几乎是个死球，打鸟没戏了。

郭冠侠开球最远，刘大卫一看场上这种局面，跟郭说，你打左边守帕，我攻旗杆。郭冠侠当时也想攻旗杆，但是刘很坚持，他也掂量了一下，150内的短铁，在中国业余届，除了被称为短杆之神的"三哥"，恐怕排名第二的就是刘大卫了。郭也只好先打，轻松将球放在了范教授的球和洞杯之间，帕肯定守得住。就等队友冲鸟了。刘大卫9号铁试挥了6次，击球很甜，写着他名字的PROV1白球将将飞过了沙坑，在果岭前着陆，一跳，刹车，距离旗杆不足2码停住，下坡推。范教授一看大事不妙，头一低一声哀叹，嘀咕着走上果岭两推打帕，口中不停念叨，说嘉华你不该先打，应该让刘大卫先打，这下可好，麻烦了。当时天色将暗，双方队员们齐聚在旗杆附近。刘大卫年轻时经常登台演唱敲鼓，是个人来疯，观众越多越兴奋，在众目睽睽下一剑封喉。英队队员们欢笑着一拥而上，把刘大卫抬起，抛到了空中……

钓鱼东喝了口茶，又点上一支蓝色包装的芙蓉王，慢悠悠地说：我打了十几年球，经历大小战役数百场，要评天下业余界第一组合，当属刘师傅和郭师傅。也就从那天开始，刘大卫和郭冠侠被钓鱼东授予了“师傅”爵位，并被后人传颂。

后来我问刘大卫，他说他和郭的组合确实没碰到过搞不掂的对手，十场能赢九场，他说组合不仅是技术互补，还要有化学反应，大家都知道老虎和米克尔森虽然单打独斗是世界第一第二，但是组合起来却不堪一击，因为俩人不来电。刘大卫认为自己还有一个最佳拍档，就是与他私交最好的老戴。他给我讲了一个经典战例：那次鸿华京深大战后，他和老戴搭挡对阵，私战当时号称北京最强组合的陈树鲸和李梨友，四人四球，打鸟该洞赌注翻倍。他们俩居然十八洞赢了对手二十三洞！其中有一个洞，老戴面对一个果岭边高难度的下坡切杆，他问刘大卫，落点在哪里球能停得住？刘大卫看了看地势自嘲道，只有洞里能停得住，结果老戴竟然真从20码外切进了洞。

有一次我问北京四大高手之一的李家鹰，谁是业余界最强组合，他认为是刘大卫和郭冠侠的组合战斗经验最多，磨合时间长，球路互补，在江湖上胜率最高。但是如果让他搭档江湖人称短杆之神的“三哥”，双方实力应该旗鼓相当。李和家鹰回忆说，2008年天下第一城那场京深决战，第一天他和“三哥”对阵深圳的老戴和小黑，四人四球，他们只打了12个洞就将对手斩落。他们俩在12个洞里一共打了9只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