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已进入林场区内,一片自然美景映入眼帘。公路的右侧是一条美丽的金洞河畔,川流不息的河水清澈见底,河床有花纹美丽的卵石垫底,水上时而有小船悠悠,对岸是一片绿荫葱葱、排列整齐的杉树林。
小姑娘禁不住大声叫了起来:“看!河对面的杉树在列队欢迎我们呢!”车上的年轻人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呵!呵!呵!呵!”
卡车开进了林场的大门,上一个小坡,停在右边的大操坪里(篮球场),林场派人帮助卸行李,下放干部们都到左侧的大食堂里休息喝茶等待行李卸下,林场的人帮助送到安排好的房间。
小姑娘住在办公大楼,她按耐不住好奇心,放好行李后就迫不及待到处游览观望。办公大楼后面是大礼堂,左侧是个大油库,再往右走是用栏杆围起来的瞭望台。从大门右边往上走是一排排梯田似的木板房......这不但不像小姑娘相像的那么糟糕,所有建筑和城市没有两样,还加了几分自然风光,而且听说附近小镇上邮局商店一应俱全,小姑娘马上写信给那位管教科长不必代她寄钱回家。
晚上,林场为下放干部开了一个隆重的欢迎会,会上林场要一个刚刚从林业厅下放的年轻的技术干部,代表林场唱了一首歌“纺织厂有个好姑娘”他声音浑厚,很有吸引力。公安厅自然是由小姑娘唱,她唱的曾经在省直属机关汇演时唱的“好久没到这方来”。
接下来等待分配方案,小姑娘常常去打乒乓球,乒乓球室除曾经遇见的那两个公安厅搞指纹工作小伙,又多了一个唱“纺织厂有个好姑娘”的年轻人,原来的那两个人,一个是曹芬生,一个是罗彪,这个林场技术人员长得很英俊,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为什么,小姑娘每次提着热水瓶下楼打开水,都会碰到曹芬生,而且,灌满开水后,他会帮她提着水瓶送到二楼小姑娘的门边,小姑娘认为这只是巧合,没有在意。曹芬生首批分配到最偏远的高山天栽头,几天后,小姑娘就收到来自天栽头的、满纸密密麻麻的、长长的一封信。信中写了天栽头的恶劣环境,恶劣气候,生活极其艰苦,劳动强度大,一切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信中没有提到情和爱。满满五张纸的倾诉。还有一次托人给小姑娘带来30个鸡蛋,那个年代是很不容易的,但小姑娘认为他只是把她当成了知己。
国庆节到了,林场领导准备了一些表演节目,安排小姑娘和那位技术干部对唱“敖包相会”,小姑娘答应参加表演,不愿对唱“敖包相会”工会领导一再做她的工作才勉强同意,十月一号晚上的庆祝会上,小姑娘羞答答地唱完了“敖包相会”,并赢得了热烈掌声。
几天以后,小姑娘和一小批人暂时分配到附近的鱼窝弯苗圃,只需带部分用品,同来的还有“指纹”小伙罗彪,由那位英俊的技术干部带队,那位技术干部还自作主张,帮小姑娘带上了她喜欢的二胡,这对小姑娘既是意外,也是多余,既不感谢他,也不责怪他。
第二天安排罗彪和小姑娘两人去磨坊推磨,把一定数量的玉米磨成粉。罗彪负责推磨,小姑娘只需把玉米一瓢一瓢的放进磨眼里,罗彪一边推磨,一边哼着小曲,悠哉游哉,小姑娘聚精会神,一声不吭。渐渐地,小伙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小姑娘说:“我来推吧!”小伙答:“说梦话!”也是,这么大的磨盘,简直是蚍蜉撼树。小姑娘又说:“那就休息一会吧!”小伙答:“谢谢领导关心,草民感恩不尽!”于是,小伙推开一扇门,兴奋的叫了起来:“快来看,太美了!”小姑娘走出门外站到小伙身旁,那是一个小山坡,各种花草漫山遍野,香气扑鼻,小鸟飞来飞去,好像在互相嬉戏。小伙说:“难道你不觉得,鸟儿是在为我们歌唱,花儿也是为我们怒放?”小姑娘说了一声“自作多情!”便转身进门不再说话了。
又一次,到附近把一些砍下的树枝,每人扎成两捆,用一根两头尖的竹棍挑回鱼窝弯,小姑娘挑不动,落到了队伍的后面,罗彪毫不迟疑放下柴担,跑去接应小姑娘,在一起坐在山边休息时,罗彪指着对面山巅说:“如果山巅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男耕女织,我挑水你纺线,过着神仙般的日子那该多美。”小姑娘说:“不可能的!别做梦啦!”
罗彪每次收工回来都带一束花插在瓶子里,放在小姑娘的桌子上。有一天傍晚,那个技术干部拿来一束更美的花,把原来的花扔掉,换上他那束花,小姑娘对此不闻不问。
几天以后,场部一位女技术干部谢奥文(我们带队人的同学)来到鱼窝弯,趁机找小姑娘“谈心”,首先递给她一张照片问:“看看他怎么样?”
答:“不就是我们带队的技术干部吗?”问:“你能和他交个朋友吗?”答:“我不打算在这里找朋友。”“交个朋友试试,可以在交往中选择嘛。”小姑娘不肯收照片,谢奥文说:“先拿着吧,一张照片而已,没关系的。”谢奥文又说:“有人说他像马林科夫,还有人说他像金日成,总之他是我们学校的美男子。”小姑娘问:“你怎么不和他交朋友?”谢奥文答:“我比他大三岁,而且已经结婚了。他今年才20岁。”
啊!难怪吃饭的时候,他经常会悄悄到她身边,把自己菜碗里的瘦肉和她换肥肉,小姑娘还以为他喜欢吃肥肉呢,没跟他计较;有时他到小镇赶圩,回来会拿两个肉包子给她,给钱他又不要,难道他真要和她交朋友吗?小姑娘觉得麻烦来了,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回到寝室整理床铺时,发现枕头下有一封信,里面只有两张纸,记得是这样开头:“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我知道这很唐突,爱就是爱了,说不出为什么,爱得这么自然,这么强烈,心里满满的装着你,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不知为什么,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小姑娘不加思考简单的回了一张纸条:“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又回了一张纸条:“只要你还没有结婚,我就有权爱你,你也有权选择。”这之后,小姑娘偶尔和他四目相对时,会满脸通红的躲开。天呐,怎么回事呢?!对前面几个年轻人,小姑娘都没有什么感觉,也都稀里糊涂蒙混过关了,看来这次有点麻烦,因为自己也有点不对劲了。
星期天,大部分人都赶墟去了,那个技术干部和小姑娘没出去,小姑娘路过他房间时,他叫住了她,小姑娘刚一进门,他就把小姑娘拉进怀里亲她,小姑娘脸红了,心慌了,麻木了,甚至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是羞涩?是兴奋?是激动?是愉悦?或者是甜蜜?说不清,她什么也不说,跑回自己的房间躲起来。
从此以后,他俩会找机会在傍晚的昏暗中,到厨房后面的小山坡幽会。那个年代在众人面前,男女之间手都不敢拉一下的,这样的幽会是多么的紧张、担心、害怕,越是这样,越觉得稀奇、甜蜜,越觉得相聚的分分秒秒的宝贵,但是,只要听到一点响动就会立即跑回去,深怕有人看见。小姑娘想,难道这就是恋爱?既甜蜜又害怕,越紧张越难舍难分。
不久,从省里新调来一位党委书记,扩充了设施,建起了养兔场,养猪场,养蜂组。小姑娘调回场部养兔场,那位技术干部也调回场部营林科,他俩的情感在日益加深。
她写了一封信告诉公安厅那位管教科长,说她恋爱了,有男朋友了,满以为会回信为她祝福。哪知第三天接到回信,那位科长说他早就爱小姑娘,还说要把她立即调回省厅,小姑娘慌神了,马上回信说:“记得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只是把你当兄长,我自始至终没有爱过你,我不会回省厅的!”没几天又收到一封厚厚地信,不下十页纸,为躲开人们的视线,她把信纸放在兔笼里面,把头伸进兔笼看完这密密麻麻的十页纸,里面不仅满纸都是情和爱,还对小姑娘残疾的父兄及多病的母亲将来的妥善安排。小姑娘感动得泪水不断,泣不成声。
回到寝室,小姑娘的心情难以平静,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对自己的爱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更难得的是对自己贫困的家庭考虑入微,未来的安排妥帖。但是,无论怎样都激不起小姑娘对他的爱,对这位科长只有感激、遗憾、愧疚,可惜他只能是一个好兄长。
小姑娘没有及时回信,期间,管教科长不时打来长途,有一次长途只说了两句话:“你在林场吗?”答:“在”问:“你好吗?”对方再也没有声音,怎么回事呢?似乎有点不正常,小姑娘有点担心了。
她内心充满了矛盾,为什么当真正的爱情来临时,想好好的爱一个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阻力和干扰,竟然会有无休止的纠缠,竟然会有这么多的烦恼,爱,甜吗?不!还有苦。
这段时间内,也有些好心人提醒小姑娘,这位技术干部家庭出身不好,社会关系很复杂,如果和他结婚就回不了公安厅。此时,小姑娘想起了在第一监狱那位帅医生请她看过的电影《流浪者》中,丽达说的那段话,她爱的是拉兹本人,至于他的身份是可以改变的。同样,小姑娘是爱技术干部本人,与他家庭无关,不回公安厅又有何妨?
一天,同寝室的罗丽君大姐姐告诉小姑娘,公安厅的人准备联名状告那位技术干部夺人之爱的不道德行为,还说“公安厅的人必须嫁回公安厅。”这一消息激起了小姑娘的愤怒,她对大姐姐说:“无知!法盲!我和谁有过婚约吗?何况在这之前,我根本就没有爱过谁。又有谁规定了公安厅的人必须嫁回公安厅?”
眼看就要十个月下放期满,都该回厅了,或者说回到公安厅的所属单位,马上要各奔东西了(罗彪和曹芬生因为工作需要已经提前回厅)。
几天以后,小姑娘独自在房间看书,那位技术干部手持普希金的爱情诗和一纸结婚申请报告,走进她的房间,单膝跪在小姑娘的面前请求小姑娘嫁给他,开始小姑娘有些震惊,但马上冷静下来,犹豫了片刻,她想,该来的终究要来,为了堵住公安厅下放干部的嘴,也只能这样了。
58年9月的一天晚上,她二人双双对对走进了隆重而热闹的结婚殿堂,林场党委书记王海山当证婚人,新郎的同学(林业厅的下放干部)文学斌主持婚礼,典礼上他俩再次唱了《敖包相会》。想不到在闹新房时,公安厅一个年轻人(贾连成)当着新郎和大家的面,竟然提出要新娘陪他跳最后一次舞,贾连成只是在公安厅干部文化学校的舞会上,经常邀请小姑娘跳过舞,小姑娘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更没有任何交往。这个人也太莫名其妙了,无奈这是闹新房,不能扫他面子,只能勉强陪他跳几步了事。
更出乎意料的是,新婚的第二天早上,林场通讯员把一封小姑娘的信送到新房,交到了新郎的手中。新郎把信原封不动交给了小姑娘,没想到写信人竟然是多次和她打乒乓球,从天栽头给她寄过一封长长的信,并托人给她送来30个鸡蛋,后又因为工作需要提前回公安厅的曹芬生。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信竟然是这样开头的:“尽管你的一切一切已经属于别人,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爱你的纯洁无瑕,爱你的天真烂漫,爱你打乒乓球不服输的顽强精神,爱你的歌声,爱你的舞姿,就连你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态等等等等,都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难以忘怀。
想不到在新婚之际,老天竟然和小姑娘开这么大两个玩笑,好在新郎以胜利者自居,并没有在乎这些。
一夜之间,小姑娘由少女跨进了少妇行列,应该不再懵懂,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仍然走路不知深浅,说话不计后果,再加上丈夫家庭出身不好而受牵连,因此注定她的未来将受尽折磨,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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