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场应当转型为国家公园

冯永锋

今天有些出乎意外，我原来以为非常强硬、非常护短的国家林业局，居然以两家旅行社主动取消申请的名义，撤销了外国人来华狩猎的“专家许可”。这个消息让我有些难过，说实话，我宁可看到国家林业局意志坚定一些，胆子大一些，步子快一些，脸皮厚一些，说话狠一些，以挑战的心态制造社会事端，刺激公众更深层次地考虑中国的生态保护问题。

不过还好，外国人狩猎申请被取消，中国人仍旧有人天天在打猎。几个外国人无法到中国打猎，而中国各地仍旧忙于大力兴建“国际狩猎场”，以打着保护生态的名义发展当地经济，“致富一方人民”。不相信吗？那你到海南、黑龙江甚至到北京看一看，在某个密林深处、山谷入口，一定赫然站立着几块国际狩猎场的牌子。

由于信息一直不透明，没有人知道中国有多少家国际狩猎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有兴建国家狩猎场的立项冲动。但很清楚的是，不少国际狩猎场是国家林业系统的“转型后果”，与声称保护国家森林生态系统的国家林业局有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血脉关联。同样很清楚的是，不少国际狩猎场是为了满足权贵和富豪们互相贿赂、勾引、经济投资、政治社交的需求而建，根本没有一点儿的保护生态意识，所赚取的利润更不可能反补当地居民。

虽然中国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在杀戮野生动物，在攫取野生植物，在侵占自然生态系统，在把野生动物逼迫得无家可归。但整体来说，狩猎、打猎、捕捉野生动物的行为，除了刺激大家更加血腥、野蛮、恶毒地对待自然界之外，没有一丁点儿促进参与者考虑野生动物对环境保护的作用。

那么中国玩命儿修建的那么多狩猎场，究竟在做什么人的生意呢？有消息说像青海都兰的狩猎场，无意中保护了2万多平方公里的生态系统，由于狩猎场的存在，野生动物得以有个相对安全的栖息地，而其他的地方，几乎都被人类侵占殆尽，不是网围栏，就是工厂和矿山；不是没有食物，就是喝不上水；不是缺乏安宁的睡眠，就是缺乏足够宽阔的活动场地。既然狩猎场有保护野生动物的价值，那么很多人就说了，狩猎场应当继续存在下去，应当建设更多，应当吸引全星球的人都来打猎，这样，中国的野生动物保护，就会“又有钱又有闲”地做起来。

然而，在当今中国，由于长时间的枪剑管制，绝大部分百姓都没有了枪，基本丧失了舞枪弄箭的机会。由远古祖先传递来的那一点儿猎杀基因，正在慢慢地衰退到隐性不发作。有枪的人不是部队司法，就是有权调动部队和司法的人士。中国的枪声往往由这些人鸣响，中国的野生动物往往倒在这些人的正前方，中国的国际狩猎场正因为这些人的频繁光顾而变得声名狼藉、从里到外散发着腐败的气息。

通过杀戮而获得快感是可能的，但通过杀戮而猎取文明是绝对不可能的。在无处不存在腐败可能的中国，国际狩猎场如果继续以贵客私家娱乐基地的隐秘方式繁殖下去，其后果只能对中国的社会生态系统产生无限的不良影响。为了及时防止国家狩猎场成为领导干部的腐败基地和权钱色术交易场所，最理想的办法，是把已经建好的国际狩猎场，转型为国家公园。

当然也可转型为自然保护区，但现在中国大量地方，对创建自然保护区已经缺乏了最朴素的认同，对那些以为发展经济是天下第一要务的领导干部来说，一个自然保护区的成立似乎就意味着他们被割走了一大片发展经济的上好土地。而国家公园则不然，国家公园虽然也是保护地的一种，则它的保护方法相对社区化，在尝试一种参与者共同保护的模式。不少国家的经验证明，国家公园是可以大力发展深度生态旅游而获得持续而丰厚的利益回报的，也正因为如此，中国大量地方的政府，正忙着打国家公园的主意，恨不得把所有的自然保护区，都改建为国家公园。

国家公园比较重视当地居民的参与。当地居民对当地的风土和物种比较熟悉，如果让他们成为大公司的打工仔，他们会很快丧失自我。而如果让他们继续在当地自主生活，只是生计方式改变为当自然讲解员、巡护员和监测员，甚至作为当地自然生态的研究员，不仅仅不会剥夺他们已经有的权利，不仅仅不会让他们已经有的文化成为标本，反而可以让他们的社区文化得到良好的生长，他们的经济在讲解、巡护、监测、研究中，得到非常稳当的发展。

国家公园的开放性和平民性，对所有到访游客提升环境保护意识，学会欣赏自然之美，学会尊重当地文化，都有很好的功效。一个国家腐败能够存在，与信息不透明、处处是围墙和铁丝网紧密关联，如果人人都在没有铁丝网的环境下生活，人与人之间重新回归到平等而自然的状态，我们的社会生态系统也会因此而陶冶得健康和纯洁。

国家林业局否决了两家旅行社的申请，并不等于他们从此可以躲到了公众的背后，阴谋设计更多的破坏生态之事。国家林业局除了尽快回到监管者的本位，把自己与国家狩猎场的基因关联了断之外，更需要向社会公众全面公示全国所有国际狩猎场、国家狩猎场、区域狩猎场的信息。在此基础上，逐一把这些狩猎场建设成全国人民都随时可去体验自然、学习环境保护知识的自然生态课堂，那么，估计我们今天所担心的诸多问题，都会在国家公园的帮助下，慢慢地被消解。我们所希望出现的人与人、人与自然的那种纯正美好的关系，也可能在我们的努力下，得以呈现。（201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