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过年。
广东人对于冬至的重视,比春节还要隆重。前些年的这一天,我肯定会收到不少礼物,生蚝、鲜活的生虾肉蟹,还有刚刚砍下来的烧猪肉,至少有三五斤,够我吃到春节,没事就烫个米粉、煮锅粥,或者用来炒香芹、焖一锅土豆,甚至用来烧软嫩的水豆腐。
我极爱烧猪肉,不是喜欢吃肉,而是裹满了调料汁的骨头或者烧得半干、滋味极重的边角肉,用烤箱烤得更干更脆,或者直接滚汤炖肉,全都是天下无上的妙品,味重香浓,尤其是适合寒冷的冬天,早起喝一碗烧骨粥,夜半吃一碟烧肉汤粉,全是让你满足到叹息,忘记今夕何夕的美味。
其实刚刚到广东工作生活,并不喜欢吃这些,倒是极喜欢海鲜,怎么也吃不厌。直到某一年的冬夜,加班到夜深,冻得手脚发抖,不停地跺脚取暖,下得办公楼上,正准备上车归家,遇上刚刚进院子的同事,原来他们也刚刚忙完回来,立即约了去大排档吃火锅,一来冲饥取暖,二来无事聚聚,增强团体凝聚力。
其实就是因为同事刚刚拉了一笔赞助,那时经费实在是充裕,随随便便搞个活动,就是上百万的支出,不管拿什么票据,哪怕你签个名证明你去买了什么办了什么事,出纳都敢拿去找领导签,而且领导也敢拍板,立即签名出钱。反正那时我们从来不为经费发愁,倒是担心年初的预算花不完,那不是很没面子?给你钱都不会花,都花不出去,那你还能干什么呢?我曾经历大手大脚花钱的年代,也曾经历如今一毫一角都要小心谨慎的时光,因为经历过,所以不在乎,怎么样都可以,只要让我安然度日,不为花错做错而忧心。那一晚我们点了海鲜锅,却怎么都觉得不过瘾,问老板有什么香口又易消化的,老板一拍油光光的脑门,说你们等着,不到十分钟,一锅飘着油光烧烤熏香的烧骨粥端上来,原来刚刚有人点了烧骨粥,没等粥上桌,那帮人就买单走人,老板转头就把这锅浓粥端到我们台面,口中还不停地道歉,说不用钱,这锅粥他请了,但你们尝尝,包你满意!如果不满意,他马上请我们喝6支啤酒。
正在啃螃蟹的阿浪笑,说他酒量一般,每次最多就喝一箱,你这六支啤酒哪够,老板亦笑,哼哼哈哈地转身忙去了。我对从事餐饮届的男女,总抱有一种同情心,总觉得他们明明是靠手艺,靠厨艺吃饭,偏偏因为国情,非得卖脸卖口才卖低三下四,很不容易。
我忙低头喝粥,每一碗里都洒了一两朵香菜,更加的香,吹了吹四散的热气,刚咽下一口粥,就忍不住点亮了眼神,怎么这么稠这么香这么有滋味,完全打翻我对广东粥品的概念,没有姜丝,只有烧猪骨与肉配大米,偏偏香浓得像披了沙丽的印度新娘,浓艳华贵,又细腻滑润,完全停不了口,一下子就喝了两碗,撑得几乎站不起身来。从此爱上了烧猪,不管春夏秋冬,但凡遇到,总要点上一份,吃不完的打包,回家或者煲汤或者煲粥,或者在早上干脆粥汤米粉,无一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味。
那时的同事之间,情感很到位,可能与当地人占多数,而他们又比较有钱的缘故。不是说吗?但凡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反正我从来没有少过吃喝,而且几乎都是同事送的。
然而时光易逝,最近几年,很少再有人送烧猪给我,也没什么邀我吃饭喝酒或者聊天。我一个人吃一个人住,一个人旅行,一个人读书,日子依旧拥挤着过,仿佛从来都是我一个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寂寞又丰满。前天突然想到又到了一年的终结,回顾这一年,仿佛无所得,甚是失落。正沮丧,弟弟打来电话约饭,心情瞬间好转。
世界再大,大不过家。这个世界最爱你的,永远是你的亲人。珍惜!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