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琴:情义暖人生

徐琴:情义暖人生
一位母亲的辩证法
给孩子治病,生存,都要用钱。徐琴那份工资显然是不够用了,她再也没回去上过班,上街卖冰棍、卖快餐,开五金店,“骑着摩托车给工地送货。”
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大力攒起来的钱,徐琴的想法实诚:得有个基本保障,有了一点钱,她就去买房子,买商铺,那还是2000年前后,杭州的房价还很便宜。
“我一直觉得我所有的财富——无论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全都是弘毅带来的,因为经历了这些,对人生有了更深的领悟。”徐琴这话,并非全是他人眼中的自我安慰,她一再说自己并非商业奇才,也没什么特别的能力,走到今天,靠的是简单、执着、真诚,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要“鼠目寸光”,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放眼未来。
给孩子一个港湾
“弯湾”托管中心,是专为心智障碍的孩子开办的,徐琴的慈善事业,起因也很简单:“给儿子找伙伴。”
像弘毅这样的心智障碍者,最适合在一个熟悉且充满爱心的环境中生活。2009年,弘毅和他的同学从特教学校毕业,却面临着无处可去的局面——这也是当下几乎每一位中重度心智障碍的孩子面临的困境。
幸运的是,弘毅的班主任恰好退休,徐琴干脆和其他家长商量,把这位有爱心的班主任,以及弘毅班上的其他六位同学一道接过来,成立了托管中心,资金主要由徐琴一人承担。
现在“弯湾”已经有了十三个孩子,六个老师,一路摸索过来,徐琴发现,无论是从帮助还是从管理角度出发,托管中心的人数绝不能太多,“我们还在边做边探索,模式还不成熟,爱护每一个孩子,都需要付出相当的耐心,得一点一点、细致地教会他们生活技能,并尽可能的提高生活品质,帮助他们融入社会,因此在规模上不能太大。”
她甚至不同意其他孩子的家长交费入托,原因很简单:“如果我收了钱,就要对捐赠人负责,要定期的给每一位列账目清单,太浪费时间了,我要把省下来的时间都用在孩子们身上。”
这种“慈善”思路,简单明快,令人耳目一新,个中既渗透着商人独特的义利观,又饱含着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无限深情。
“弯湾”的孩子很特殊,普通人简直无法想象,“有的孩子连左右脚都很难分辨,一个简单的动作,要反复教上成千上万遍。”而一旦短时间内不温习,这些习得性技能很快又会被忘个一干二净。
她一再强调,“弯湾”要让孩子们活出常态,“点点滴滴地帮助他们减少帮助。”她的想法是:从观念上就不把智障的孩子当做特殊群体对待。这种闪耀着哲学光芒和人文精神的态度,显然比时下流行的“苦大仇深”式做慈善,要高出不止一个数量级。
徐琴举了个例子,“弯湾”的十三个孩子中,有四位程度较轻,他们发现,这四位程度轻的孩子,在学习和生活上“传帮带”其他同学,效果比较好。出行在外,这几个孩子会主动照顾其他同学。这个发现,让所有家长和老师都感到欣慰,也越发证实了他们的信念:上天带走了这些孩子的很多能力,却也给他们留下了许多优点。
中心的课程很简单:教会孩子们最基本的生活——买菜、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乘车、认路、打电话、还有用钱……这就是“点点滴滴地帮助他们减少帮助。”孩子们外出时,会遇到来自社会各界的好意,“去坐地铁,管理员一看我们这支队伍呼啦啦过来了,立马打开残疾人士免费使用的绿色通道。”徐琴非常谢谢他们,但还是不肯接受这样的好意,她坚持换了10多张乘车卡,让每个孩子都刷卡过关,原因很简单:是想让他们学会自己乘地铁,她不愿意“偷这点懒。”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孩子们更快地融入生活。
“我传播正能量”
正能量这个词眼下用得铺天盖地,但现身说法且能打动我的,是徐琴。在我所目见的遭遇困苦的人中,可怕的其实不是物质的缺失,而是从根底里失去了对人生的信念,由此而积累的怨气和戾气,令人望而生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往往如此。
徐琴没有。她说的也是常理:“不埋怨。不抱怨。”简单几个字,她做到了。
心智障碍者是一辈子都需要有人照顾的群体,他们的家长忧心的通常不是眼下的生活,而是家长百年后孩子怎么办。
徐琴的榜样是一位异国的百岁老人:升地三郎。提及这个名字时,芒果画报记者反复询问了几次,徐琴说:“升地三郎在这个群体里很有名,其他人不太知道,他写了一本书,《小就小了,弯就弯了》。‘弯湾’的名字,也和这本书有关。”
回头:“百度”,升地三郎是世界著名的智障教育专家,他自己的三个孩子中,有两位是身心障碍的儿子。他曾经发下一个宏愿:“一定要长命百岁,一定要陪伴孩子终身。”
生命的长短是人们无法控制的,但今年107岁高龄的升地三郎最终完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生命历程,他实现了自己的誓言:陪伴孩子终身。
徐琴希望自己也能像升地三郎那样,一直陪伴弘毅走下去,她说自己是一位乐观主义者,时常记起那些耳熟能详的警句:“自力更生”,“从战略上藐视敌人,从战术上重视敌人——好比治病,战略上把病当成纸老虎,不畏惧,不害怕;但具体治病的时候,就要严格按照要求一步步来。”
我固执地以为,每个人都该像徐琴这样,真诚、执着、快乐地走过荆棘满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