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台下楼，又看见无数的白墙涂鸦，倾述着情感心事，忽然明白，这也起了一种心理治疗的作用，跟宗教的告解、心理医生的倾听有点相似。”

小城教堂

在谷歌和百度的地图上搜寻不到这座教堂。谷歌地图上显示的只有一处叫做“天缘教堂婚庆”的地方。但一问当地人，都说，“哦，教堂啊，就在上面。”

公交车有一站就叫“教堂”。

我们去的时候，正是星期天的上午。我想，如果要看一座教堂的风貌，最好的时间就应该是这个时候。

巫山这座小城，三峡水库蓄水后搬上了陡峭的山壁，现在这座教堂，差不多已经处在了山顶。公车上的人提醒我们，已经到了教堂，但下了车，还是恍惚了一阵。

这里只有一座教堂风格的大建筑，两侧的门大开着，一边是床垫生产厂，一边是汽车销售点。正中的门上用彩纸糊了，顶上写着几个字“天缘教堂婚庆”，彩字上有图有文，说明着举行教堂婚礼的好处及联系电话。

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教堂已经改做它用，没有了。彩纸糊住的正门上，还开了一道小门。我们推开门，迟疑地进去。我还在猜想，是不是会进入一个摄影棚。

进门后，眼前只有一条窄廊和两侧的楼梯。从侧梯上到二楼，一座真正的教堂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正对大厅的走廊上，有一座彩色的西式雕塑，一位身着教服的老人牵着两个孩童。墙上用彩纸贴了几个字：“圣鲍斯高为我等祈”。

这时，听到教堂大厅内传来清脆悠扬的钢琴声。进到大厅，只见大厅空寂辽阔，明亮清洁。

正对的是一个大十字架。彩色的，上面是受难的耶酥。

大厅内，桌椅横向十几排，纵向四列。每组桌椅能坐六至八人的样子。大厅左右及后方三侧还有楼上回廊，上面也可站人。可以想见，如果这里满座，将是非常盛大的聚会。

但现在这些座位上，并无一人。

弹琴的是一位姑娘，在大厅前方，我们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专心弹琴，似乎并不在意有无人来做礼拜。

这是一个晴朗的上午，阳光从高高的落地窗射进来，大厅奶黄色的穹顶显出一种西式的漂亮，跟杂乱的外街没有一点关系。

一个衣着沉暗的中年妇女拿了抹布进来，擦桌椅。她应该是这里的清洁女工。

我们退出大厅，沿两旁的侧梯向上，就看见两旁的白墙上布满涂鸦。这种涂鸦类似女厕所里的，充满了各种与情感相关的话语。有抱怨，有单相思，有憎恨，有失恋，有困惑，有祈福。

沿着这楼梯可至大厅二楼，继续向上，可至教堂顶旁的天台。

从小门出来，走到天台上，整个小城就尽收眼底。小城从江边码头上，一层层地叠加上来，从教堂天台往下望，看见的是灰乱的屋顶。但眼光平望出去，看见的却是极好的巫峡风光。

那是长江和大宁河的交界，苍翠的山峰由近及远地淡去，变成黛色。江山辽阔，天高云淡。

这座教堂，一定是中国风景最美的教堂。

三峡蓄水后，水位抬高了一百七十多米，当年的那座小城如今全在水下，不知当年的那座教堂，看见的景致和如今差别有多大？

很早我就听母亲讲过巫山这座教堂。她出生在这座小城，幼时患过头疮，家里人带她去过教堂，教堂的牧师为她敷了几次药，就治好的。那应该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事情了。

从天台下楼，又看见无数的白墙涂鸦，倾述着情感心事，忽然明白，这也起了一种心理治疗的作用，跟宗教的告解、心理医生的倾听有点相似。不知这些情感涂鸦的主人是什么时候来这里，我看那些内容有的还是像连载一样，是连续几次写的。

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教堂里已经来了人。是四位老人，坐在空空的大厅里。

我悄悄地拍了张照片，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