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王家卫黑色的眼镜，他用它来阻挡现世不真实的光明。

流浪，给了他自由的灵魂，让他开脱出世，活自诗意的内心；同样，也是流浪，让他变得残忍，放开嘴边的亲吻，离开那些特别爱他的人，因为大篷车从不等人。

文  王海亮

从开始筹备到预告首发，《一代宗师》创纪录地吊了“影迷”八年胃口。当王家卫终于从叶问的世界里“流浪”归来，回到公众的视线，这个让人爱恨交织的浪子所演绎的名为《王家卫》的电影，反而变得比他做导演的任何一部片子更具吸引力了。

我不是一个特文艺的人

电影的开始发生在1963年，5 岁的王家卫随父母一起离开上海来到香港。

王母本就是个摩登的人，在刚到香港那段日子里，没法跳舞，为了排解寂寞，她会带着无法融入学校生活的儿子看电影。

 “我每一次看电影对我来说就是走进那个黑幕里面，坐下来就是好像做一个梦，这个感觉让我喜欢电影，所以我不是一个导演，只不过是自己电影的第一个观众。”

 “爱情的，亲情的，打打杀杀，哭哭啼啼的；只是不会看恐怖片，当时母亲看的时候，会跟我说不要看，扔过来一本书。然后我就在那低头看书，但听起来就已经觉得恐怖。我觉得拍电影应该是一种享受，如果去拍恐怖片、看恐怖片，那实在是虐待自己。”一米八十几个头的大男人，却仍旧对于“恐怖片”耿耿于怀，他怕，并且从不隐瞒。

那段影像记忆对王家卫来说，有种模糊的诱惑，近似于暧昧之于男女。大三那年，没拿到毕业证的王家卫便迫不及待地进了影视圈。

王家卫做了两年TVB的编剧，每天缠绕于各色难解的剧情之中，让人分裂，但好处便是锻炼着他痴缠的本事。

很难想象，现在这个在圈内因“无剧本”而被称为“怪咖”的王家卫，当年是一个会写三四十集狗血电视剧的人。

 “没什么想不到的，我本就不是一个特别文艺的人，之所以拍文艺片，仅仅因为真正能最大范围被人接受的，往往是些悲伤的故事。”

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文艺在香港不是个好词，如果你真想跟一个香港导演聊天，最好少提这个词。”

我其实管不住自己的想法

《阿飞正传》里有段这样的经典对白：“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王家卫心中的作品也像这只无脚鸟一样，最美的时候是创作的过程，而杀青面市也是它下地死亡的时候，因为那意味着它从此离开了自己的怀抱，再也无法向里面注入自己的想法。所以，从第一部电影《旺角卡门》开始，王家卫便从未因外界压力提前电影的上映时间，那不是个性，而是怕后悔。

最近的这一部《一代宗师》，花了八年时间打造，档期一延再延。

 “我的口碑太差，他们都害怕，那时候我的片子还不算成型。”面对记者的几番盘诘，王家卫做出这么个结论，“感觉到哪就算哪，我其实管不住自己的想法，它在不在，不受我自己影响。”

想法总在飘荡的王家卫就像一个变种的吉普赛人，游走在各色的城市之间，听着那些痴男怨女为其诉说着故事。他让痴情的张曼玉哭，他让无助的张国荣笑，他让一身无活着气息的梁朝伟用眼睛做着自我呻吟。自己则翘着二郎腿，对着他们漫无表情地抽着烟，冷眼看着他们的抓狂。

最后，他将所有的镜子和镜中人封印在了那个房间，自己却像是《阿飞正传》中那最后的赌徒，捻灭手中的烟头，出门，左拐，入了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