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林仑
来源 | 今日鄠邑 ID: jinrihuyi
https://res.wx.qq.com/mmbizwap/zh_CN/htmledition/images/icon/appmsg/qqmusic/icon_qqmusic_source393e3a.png
https://mmbiz.qpic.cn/mmbiz_png/8DoQ2HTrG9x7c7QD9t4l8oB9ZTribMETu36V5oic3vsVk1pYY7edgzfchRJtZHSicCLAIp0iczVUkS0MhfxHxibSmkg/640?wx_fmt=png&tp=webp&wxfrom=5&wx_lazy=1
每年农历的二三月份一到，久居城池里的我依然能从和煦的春风以及花飞花谢的疼痛与甜美气息中，嗅到由终南山里飘逸而来的野生韭菜的清香，这种香味不是大棚里成长起来的韭菜味道，它是一种能够贯穿一个人前世今生尘缘的特异气味。
在这样的一个野韭飘香的季节，你可以就着这种滋味，享受悠悠的漫长时光；你可以回到从前，回到童年追蝶撵蜂摘花饮露的时期，将多年来身上落满的尘埃抖擞一空，然后，身轻如燕地享受已往的曾经……
上世纪七十年代，终南山下的子民们还生活在物质贫乏、饥饿缠绕的岁月里，尤其到了农历的二三月间，庄稼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人们将求生的目光齐聚焦在每一寸土地上。那时，只有土地是救世的主，大家对土地都怀有一份敬畏之情，使得大地里所有生长的绿色全部都是养命的希望，这些野韭菜、荠荠菜、白蒿、剪刀菜等野生植物在人们的眼里、心头神圣着，鲜活着……
那时候，田里的麦子刚刚挺直了腰杆，豌豆荚才被南来燕子的歌声唤醒，正从一枚枚苞芽里微微地睁开惺忪的睡眼，使得豌豆苗的草腥味在饿民的嗅觉上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人的肠胃，大人小孩都吸嗅着这味儿，耳根下一会儿一个坑又一个坑地咽着唾液，仿佛眼里要长出笊篱来一样，但却没一个人舍得上去摘一枚，嘴里还自言自语说道，豌豆苗子不能吃，吃掉一枚就丢了十粒豆子……忍耐成为人们对抗饥饿的试金石。
终南山氤氲起野韭的味道时，人都像闻到了救命的气息，欢腾的景象一下子将村落搅活了，婆娘女子娃在前一天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明天鸡叫三遍时，统一到东场的碾盘或上场垴的大皂角树下集中……她们剜净了周围渠岸上、小河旁以及阡陌间生长的可供人食用的野菜，但还是不能填饱肚子，为了一家人少受饥饿的折磨，女人们要跑到离村子有约三公里处的终南山去寻找能吃的野菜，韭菜在那个季节自然成为她们趋之若鹜的食用品了……
这一夜，凡准备去山里掐野韭菜的人，都大睁着眼，看着时间在黑夜里跟随着细风一丝一丝地飘过，大家恨不能将那啼鸣的公鸡打醒，让它们的歌喉引来一天的黎明时分。
刚朦朦胧胧地进入到睡梦中，哇，漫山遍野的韭菜恰似麦苗一般铺展到天地的尽头，欢欣鼓舞的她们喜极而泣，如同遇见了前世修来的神佛。感恩泣灵中，一声长长的鸡鸣声传来，惊飞了美好的梦境，梦花落去，人摸黑起身，“吱呀”一声打开门，钻进模糊的晨光里。
到了集中的地方，紧跟着一前一后熟悉的身影的出现，她们个个身挎两条布袋子，里面装有进山一天需要吃的玉米面窝窝头，还有一些咸菜疙瘩之类的食物，在没有任何人下令的情况下，大家准时出发了。
终南山隐隐约约恰如佛祖一般守护着远远近近的村庄，慈祥地望着每一位生民。出了村子往南走，翻过一道南坡，然后顺着大路向东拐，再行一截路，就进山了。
当第一缕新鲜的阳光来到深山老林时，这一群群的媳妇姑娘们已经钻进松树林的纵深处，寻找到了同人一样有着群聚本性的野生韭菜的地方。
众鸟的歌唱成为女人们飞快的手下天然的鼓舞节奏，她们怀揣着全家人的温饱，知道不可游山玩水，更不能让一天的时光白白浪费掉；她们心里清楚，自己身上的重任，一家老小不仅要在自己千针万线的手中身上穿得浑全且体面，还要从自己的一双手下，不被饥饿夺走性命……
女人们最懂得今生身为女人的本分，撑起一家人的天，是作为女人的一世修行；孝敬老人，养儿育女，还必须让自家的汉子体体面面行走在人前……女人做的饭少了，自个饿着，多了会遭到长辈的指责，甚或被自家汉子当众吼骂……人前的疼痛，人后自个舔，已经成为女人们的常态生活，一生没有为自个活过一天的女人，到头来仅仅换得村人的一声称赞，这媳妇贤惠，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有谁懂得，这一声称赞里，包含了女人怎样如深山的野韭菜一样多的心酸和苦楚。
羸弱的身躯，要扛起一家人的生活以及全家人的尊严，饱受委屈的折磨，谁能读懂女人内心的伤楚？只有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深感其中的滋味。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女人们的衣服，打湿了她们的头发，却打不湿她们对一家人生活的信心和意志。山坡上，她们像一群寻找野韭的特性生灵，猫下身子，一会儿钻进松树林，陈年松针叶下，那一根根绿格生生，鲜活的韭菜，顿时映亮了女人的心。她们的手飞快，拇指与食指像风一掠而过，齐刷刷的野韭菜就一把把装进了布口袋，带着终南山的雨露，带着山崖的救赎，带着不畏艰险，不惧高山野洼的惊恐和没有道路可行的艰难，她们装进了生命的信念。女人们没想过自己，一心只想着多多地掐韭菜，多掐一把家里人就能多吃一把。
朴素的情感使得女人们像花儿一样在贫瘠的土地上散发芬芳，馥郁了整个天地。
心里装着一家人的冷暖温饱，满山遍地的野韭菜，因了女人的心事，熏香了人间的烟火，熏染得高山之上的云彩和山脚下的泉水遥相呼应，将野韭的灵性带到了天的尽头，带到了地的深处……
从此，终南野韭飘香的季节，一越，就穿过了山水相连的漫漫时光，走近了地老与天荒的人间道场……
- END -
图文来源签约作家或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https://mmbiz.qpic.cn/mmbiz/h1VV7TJtQucjcTBOveSkhXRIjKuOVTB7MLQ6r4icCHia44WwE3UluuYqqBOfiavUia1z1CPUib1flQT4yIaXwWd5hjg/640?wx_fmt=jpeg&tp=webp&wxfrom=5&wx_lazy=1
作者简介：林仑，女，现供职于一新闻单位。陕西十大青年作家，西北大学现代学院客座教授，草根文学网驻站作家、评委。已创作长篇小说《《终南山》、《种子的翅膀》等6部，其中出版《终南山》《西天行》《苏武牧羊》3部；出版散文集《把梦种在时光里》一部。曾在《人民政协报》、《中国文化报》《中国建设报》、《中国旅游报》、《新阅读》《格言》、《意文.长春文学》《莽原》、《北方文学》、《民族作家》、《华夏散文》、《散文世界》、《长春》、《绿洲》、《躬耕》《吐鲁番》《辽宁散文》、《散文选刊》《鹿鸣》、《中国西部文学》、《中外文艺》、《荷花淀》、《当代文苑》等中、省、市级多种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等1000多篇。作品入选多个年度选本。长篇小说《终南山》因精彩大气、内涵丰富，在陕西省青创会上受到名家贾平凹、畅广元热评，陕西人民广播电台对《终南山》和《种子的翅膀》进行了连播，北京《伯乐》文学杂志以“扎根三秦铸史魂”为题，对《终南山》及作者进行了高度评价。中国作家网、中国网络文学联盟网、《沂河》、《意文》、《文化艺术报》对其创作情况都进行了详细报道。
近期文章
(2018-04-06 15:59:06)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