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这条路
(2024-03-19 21:45:51)分类: 散文篇 |
“哎哟哟,咋全都变了呢?”“哎哟哟,咋盖起房子了呢?”“哎哟哟……”母亲坐在车上,就不停的“哎哟哟……”仿佛回娘家就像到了“世外桃源”,陌生得很。
母亲的娘家在玉山县南泥村的长陇自然村。这长陇,看名字就知道是个疙瘩陇里。不过,确实是个四面山窝里的一个小村庄。“这里以前是疙瘩山路,那边是只有脚掌大的田埂,要是对面来个人,非得踩到稻田里才能过,咋都成大马路了。”母亲坐在弟弟的车里兴奋得像个孩子,一会朝这边车窗看,一会朝那边车窗看,对面来个车就赶紧按下车窗玻璃和人家挥手致意,也不管人家看没看见,就觉得打了招呼,心里舒坦得很。而我的弟弟仿佛似乎感觉见怪不怪,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母亲。
是啊,弟弟怎能理解?这条路曾经是母亲的伤心路、悲愤路。从我老家到外婆家长陇有22里,这是必经之路。长陇,是四座大山包围中的一个小小凹地,只有七八户人家,只要有一点点平的地就恨不得全挖做稻田,特别是南泥村到长陇这截田埂路,间距只剩下窄窄的一脚板宽,晴天还好,雨天,泥泞不堪,走过这条路的人都有摔倒的经历。
母亲每每跟我们说起这条通往村里的田埂路,便会哽咽不已,那里有她最伤痛的记忆。
1975年春的一天,母亲接到舅舅托人带来的口信,说外婆病重了。心急如焚的母亲把年少的我和姐姐交给婶婶,用根长布带把两岁的弟弟捆在背上,提着瓦罐里炖得软软的五花肉就往外婆家赶。
“春雨贵如油,多下农民愁。”这春天的雨已经下好多天了,更兼凄冽的风。这春风春雨真的不是诗人笔下那般浪漫。已经赶了二十多里路,在长陇村口,在濛濛的雨雾中隐约可见外婆家。母亲想像着外婆很快就能吃上她炖的五花肉,心生欢喜,此时冰冷的风雨仿佛也有丝丝儿的暖意,不觉把罐子抱在怀里,加快了步伐。脸上的笑容还没展开,眼里的温度还没升起,太阳还有十万八千里,多日的雨,田埂早就泥泞打滑。母亲一脚踩空,一个趄趔,“呲啦”一声往前猛扑。倒地瞬间,母亲丢掉右手的雨伞,伸到背后抓住了弟弟,左手护紧怀里的罐子。但仍然无法护卫周全,因为冲击和碰撞,瓦罐跌落,碎了,肉,滚落入烂泥。摔趴在地上的母亲,望着碎罐片、泥水中的肉,她趴在泥泞的田埂上喊着“哞,哞(家乡话叫妈妈)”放声痛哭。
她又怎能不痛哭!这是牙缝里节省下来的。远在湖北工作的父亲只有过年才能回来,啥事也指望不上。母亲无法时时照顾病重的外婆。
如今,“要想富,先修路”长陇村也修起了一条宽阔的水泥路,路的两边栽着一排排的绿油油杨柳树。行驶在其中,感受着春风吹拂,绿柳飘扬。是啊,千峦莹玉尽无尘,万里碧空更如银。寒溪净水氤氲,微红点点娇茵。看红墙雪瓦山村,那些嫣然微笑的花朵,一簇簇,一串串,正以千姿百态的舞姿,迎接我的母亲回娘家,母亲又怎能不“哎哟哟……”“哎哟哟……”“哎哟哟……”呢。(作者 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