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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颠和尚禅风如何?(文/王路)

(2014-05-03 12:20:37)

这一篇,说说潮州的大颠和尚。

 

禅宗的故事向来费解。张文江教授给复旦博士生上课,讲过一些《五灯会元》的人物。不过,大颠和尚似乎他也没有讲过。估计是大颠的戏份太少了。张先生有许多精到的见解,但他讲得很晦涩,因为他主要是解说文本,横向旁通的地方多,纵向比较的地方不多。禅宗虽是一门,但各人有各人的家法。一个禅师举拂子,和另一个禅师举拂子,意思也许就不一样。不过,同一个师父传下来的弟子,两三世以内,风格多有相近处。我这篇,打算从大颠的师承、师兄弟、弟子的角度入手,梳理一下大颠的禅风。此文无关学术,只是个人的想法和理解,不求严谨周密。文献上能考索到的故事本身,也不是此文的重点。此文只求通俗达意。

 

大颠最为人乐道的,是和韩愈韩文公的交往。韩愈是在上疏《谏迎佛骨表》之后,被贬潮州的。到了潮州,却和大颠成了好朋友。韩愈的说法是,来到潮州找不到一个能对谈的人,而大颠“颇聪明,识道理”,所以把他请过来住了几十天。离开潮州的时候,还留下衣服作别。

 

其实,大颠和韩愈是老乡。大颠祖籍河南颍川,是今天的禹州。韩愈是河南河阳人,是今天的孟州。两地相去不过两百多里。大颠的祖上来到潮州做官,大颠出生在潮州。唐代宗大历初,大颠宝通、药山惟俨、百丈怀海,三人一起到海潮岩拜惠照和尚为师。不过,他们仨都不是惠照的法嗣,大颠和药山,是石头希迁的法嗣。百丈是马祖道一的法嗣。

 

我们先看看大颠的师友都是什么样的风格。

 

大颠师父是石头希迁。石头是个猛人。有次,和邓隐峰一块铲草。邓隐峰是马祖的弟子,石头比他高一辈。铲草,见到一条蛇。石头把锹子递给隐峰,隐峰怕,不敢下手,石头抓起锹子把蛇砍成两段,骂隐峰:“生死关都过不了,搞毛佛法啊。”

 

大颠的师兄弟里,我们挑两个最有名的说。一个是药山惟俨,一个是丹霞天然。丹霞天然,元和年间跑到洛阳,有一天在慧林寺,天冷了,把大殿里的木佛搬下来,烧了取暖。佛像还是别人家寺庙的。院主很生气,问他干嘛,丹霞说,我烧舍利子。院主说,木佛怎么会有舍利子呢。丹霞说,既然没有,那就多烧两尊。

 

药山惟俨,和朗州刺史李翱有来往。说来也巧,李翱就是韩愈的学生,也是崇儒排佛的。隋唐时期,儒家哲学相当低迷,勉强拿得出手的就三人:王通、韩愈、李翱。就算这三个人,哲学程度也都很弱。李翱来到朗州当刺史,请药山来讲课,讲讲什么是道。请了好多次,药山根本不鸟他。李翱只好亲自跑过来听。药山平时不许别人看经,自己却看,僧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不是看经,我是拿本书遮住眼睛。

 

当时,和大颠一起拜见惠照的,除了药山,就是百丈。百丈影响力比前边几个人都大,可以比之为儒门的王安石。百丈是个改革家,把印度佛教教规大刀阔斧地改了,创立了禅宗丛林制度。唐朝初年,法相宗、天台宗都很兴盛,后来迅速衰落了,只有禅宗一枝独秀,关键原因之一就是百丈的丛林制度。百丈和邓隐峰一样,是马祖的法嗣。百丈门下出了黄檗、沩山这种人物。黄檗脾气暴,据说,唐宣宗是沙弥的时候,被他掌掴过。

 

石头是大颠的老师,药山、丹霞,是大颠的师兄弟,百丈是大颠的朋友。则大颠的风格,自然可以想见。接下来,梳理一下大颠本人的故事。

 

大颠初参石头,石头问:哪个是你的心?

 

要注意这种问法。问心,是六祖下两三世比较常见的问法。再往下,流行的问法就慢慢变了,问什么是佛,再往后,问什么法身,什么是向上第一机,什么是祖师西来意,等等,越往后越晦涩。因此,禅宗早期的公案还比较容易理会,越往后,越难解。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圈子里的僧人对前辈祖师们的机锋越来越熟悉,倒逼着师父用复杂难解的新东西来指示心要,于是有了三玄三要、五位君臣、九十七圆相这些越搞越复杂的东西。

 

说到这里,另插一句,日本续藏经中,收入《般若波罗密多心经释义》,称是唐大颠禅师宝通述。似乎尚未见有人对此提出质疑。这篇释义绝不是大颠的著作。开篇解释“摩诃”一词,即引用雪峰、云门的语句。雪峰比大颠低了三辈,云门低了四辈,大颠圆寂于824年,当时雪峰只有3岁。而且,引用雪峰的语句中提到了圆相,在大颠一辈的禅师中,还没流行圆相。而云门的话里提到的“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是船子临死前对夹山的教诲。大颠是船子的师叔。因此,这篇释义绝不可能是大颠所作。

 

话接上头,大颠说:见言语的是。石头就把大颠喝出去了。过了些日子,大颠问:既然见言语的不是,那除了这个,什么是心?

 

这里的意思是,心既不是能见言语的,但又不离能见言语的。不过,再往下解释,也是徒然饶舌,索性岔开,说说另一个故事。宋朝的邵雍,算数的水平很高。有次和程颐聊,聊到雷从何处起。程颐说,我知道,但你不知道。邵雍问为什么,程颐说,你要是知道,还用得着用数来推吗,既然需要推,说明你还是不知道。邵雍说,那你说说雷起于何处?程颐说,起于起处。

 

程颐的话很没道理。比如,问我三位数的加减法,我是知道的,但我需要算一算才知道。去饭馆吃饭,结果账单,要合计一下钱数对不对,总得加个半分钟。不会看一眼就知道老板有没有算错。而禅宗,许多时候是禁止你去算一算的。比方说,师父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想再回答,还没想好,师父一棍子就打你头上了。这叫“大用现前,不存轨则。一见便见,拟议则差”。

 

要通过想一想才知道,就不是最直接的体验。用佛教的话说,是比量,而不是现量。我们对世界的认知,绝大多数是通过比量得来的。只有在蒙昧无知的时候,现量才多过比量。比如你问小孩长大跟谁结婚,他想都不想:跟我爸结婚。问他:你爸多高?他说:一米。如果我写日志说:今天北京下了一场大雪,我骑着马从八宝山跑到五棵松。大家一读,就知道有问题。能看出有问题,就依赖了推理判断。比方说交房租时,几千块钱,数一遍,怕不对,再数一遍,两次对上了,就放心了。为什么会放心?因为两次都数错并且错的一样是个小概率事件,一般我们默认小概率事件不会发生,就像默认今天出单元楼时不会有一块石头砸到脑袋上。我们在数钱的时候没有去想这种机制,暗含着就承认了这个前提。基于许多推理、判断、常识,我们过日子。

 

烦恼从哪里来的?推理判断。伍子胥一夜愁白头,这在小孩是不可能的。小孩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但他不可能忧愁。烦恼在于对事物的认知,通过了推理判断这一层。但是,又没有办法穷尽推理判断。

 

话说,李翱见药山的时候,药山不搭理他,李翱就说:“见面不如闻名。”药山突然喊一声:“李翱!”李翱下意识就答应了。药山说:“何必贵耳贱目呢。”李翱立时就很震惊。因为他意识到,“李翱”这个发音,已经无条件地跟自己挂上钩了。但这种挂上钩其实不是无条件的,而是有条件的。换言之,是后天的习气熏染。这种习气熏染,让一个人把许多本不属于自己的名相,等同于自己,和自己挂上钩,而烦恼之所以生起,所依赖的,就是这些同自己挂上钩的名相,佛家把它叫做心的攀缘。佛家讲“舍识用根”,“转识成智”,道理也在这。

 

我们今天谈公案,谈不出感觉来,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是对着文字去思量道理,不是亲身体验。这就像看照片和实地观光的差别。照片的像素越低,就越难唤起你的感受。如果是处在当时的场合,师父突然打你一棍,你可能一下就悟了。但这种悟并不是一悟到底,而是灵光一现,在刹那间体会到六根不再攀缘六尘的感觉,也叫契入空性。但刹那一过,六根会继续攀缘六尘。仍然需要继续修。许多禅师常常表现得很粗暴,目的也是要通过夺境的方式,让徒弟体会到那种“桶底被打破了”的状态。

 

这次,石头和大颠谈论什么是心的问题,就让大颠体验到了这种感觉。后来大颠住持一方,上堂开示说:“夫学道人,须识自家本心,将心相示,方可见道。……但除却一切妄运想念,见量即汝真心。此心与尘境,及守认静默时全无交涉。即心是佛,不待修治。”这里的见量,就是现量。

 

但如果做语义上的分析,就是意根在攀缘法尘。就和大颠所说的“此心与尘境全无交涉”背道而驰了。契入空性的境界,只能体会,不能分析。所以,接下来有僧人问大颠:“其中人相见时如何?”大颠说:“早不其中也。”

 

不过,有证量的禅师在回答别人的问题时,有时候却会停顿好久。并不是你一问,我立马就答,完全不做思考。而且,停顿良久也不一定代表他在思考,也可能是一种开示的手段。

 

比如,韩愈有一天见大颠,说:我公务繁冗,佛法哪些地方紧要,你把最关键的地方告诉我吧。大颠良久不语。韩愈不知所措。这时候,旁边的侍者敲了禅床三下。大颠说:你干嘛?侍者说:先以定动,后以智拔。韩愈似乎被触动了,说:和尚门风高峻,我从侍者这儿得到个入手的地方。

 

其实,侍者的做法不算高明。但对韩愈有帮助。大颠的良久不语,是一种当机开示——什么都没发生,但韩愈心里开始越来越焦躁不安。这种心境上的变化,才是真正的紧要处。大颠久久不答,正是对韩愈的回答——让韩愈仔细体会这点。但韩愈似乎一时不解,还在等待大颠的回复。侍者或者是自作聪明,或者是觉得再耗下去韩愈也无从理解,就主动打破这种状态,并说之前的良久不语是定,后来的突然打破是智,虽无不可,但失之刻意。

 

有一天,大颠拿着痒和子,也就是挠痒耙,在走廊下溜达。碰见一个僧人过来问,大概是问什么佛法之类的问题,大颠抄起痒和子打过去。边打边问:会么?僧人说:不会。大颠说:大颠老野狐,不曾孤负人。

 

这种打法,也是要以粗暴的手段,夺掉僧人六根对六尘的攀缘。末尾那句话是大颠解释,我这不是打你,是教你。这种掂起棍子打人的方法,许多祖师用过,并不是大颠特色的开示手段。前边沉默良久的做法,也是祖师们常用的手段。文献上记载的大颠,并没有特别独特的开示方法。这大概也是他门下没有出过大牛弟子的一个原因。

 

大颠的法嗣,《五灯会元》记载的仅有三人。三平、本空、本生。三平就是对着韩愈敲三下禅床的那位侍者。三平在传法方面也没有太多建树,上堂开示只说:要是想修行,有三藏典籍在;要是问宗门(即禅宗门下)的事,关键处是不能错用了心。这种开示,能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也还是不明白。本生的门下也很一般。

 

本空的教法似乎比三平、本生稍好一些。他上堂说:这施为动转,和本来祖翁符合吗?要是符合,那十二时中没有虚弃的道理。要是不符合,吃茶说话还是被当做吃茶说话讲。

 

他说的本来祖翁,就是石头问大颠什么是心的心。施为动转,就是行为举动,是石头所说的扬眉瞬目。十二时中没有虚弃的道理,意思是一辈子不会虚度。末句意思是浑浑噩噩过日子。

 

僧人就问:那怎样才能不浑浑噩噩?本空说:你认得口吗?僧人问:什么是口?本空说:两片皮都不认得?

 

这里说两片皮,尤其值得留意。两片皮,就是上下嘴唇。两片皮,和口是一个东西。但是叫法不同。它本来是两片皮,但我们从来不把它叫做两片皮,而把它叫做口。口,是它的功能。可以吃饭,可以说话,具备了这种功能的两片皮,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口。口和两片皮,是名和实的关系,用和体的关系。本空这么说,是提撕僧人处处留意什么是体,什么是用。

 

僧人又问:什么是本来祖翁?本空说:大众前头不要牵爷恃娘。

 

牵爷恃娘,就是讨论父母是谁,即讨论心是从哪里来的问题。心是从哪里来的、我是从哪里来的、宇宙是从哪里来的,这种问题不要问,任何东西往上捣,都捣不出一个头来。所以本空说,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牵爷恃娘。

 

僧人就说:大众欣然去也。

 

僧人这是抓住了本空话里的漏洞:你既然说在大众面前,不要讨论从哪里来的问题。那大家高高兴兴散了吧,你跟我说。

 

本空说:你试点大众性看。僧礼拜。本空说:伊往往道一性一切性在。

 

本空说,那你说说大众的性是什么?这一句也关键。言外之意是:你以为,大众都走了,就没大众在这里了吗?这里一时没有人,就是不在大众面前了吗?实际上,在你的身上,就有着大众的性在。就像一瓢水,可以尝出大海的味道。僧不懂,求本空指点,只好礼拜。礼拜,既是回应,又是求指点。本空就说,大家常说的“一性一切性”你没听说过吗?

 

僧还想说话,本空说:孤负平生行脚眼。

 

永嘉禅师证道歌里说,“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本空将错就错,你既然跟我提大众,那我就跟你谈大众。结果僧人又不明白。本空就说他:白白修行了一辈子,眼力还是不行啊。

 

本空、三平上堂开示,和大颠谈的东西一样,但不及大颠深入透彻。大颠毕竟读过些书,肚里有学问的底子,而本空、三平这些人,恐怕是早年出家,读书不多。论到接引后学的手段,本空、三平也不如大颠风格峻厉。于是大颠一脉,较之药山,就逊色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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