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与科举改革
(2011-06-18 11:2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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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普通人看清末史专题 |
中国历史传统社会是一个王者社会,即权势社会。由于权力的获得基于“官权皇授”这种事实,又决定了所获权力的不稳性和运气性。即使在统治体系内部,就每个人而言,人人自认为是一种“弱势人群”,因而把被统治者视为假想敌,实行“强权专于内”的传统统治政策。这种“人人弱势”,其实泄漏了传统中国社会的天机,令人为这个政权捏一把汗!
中国历史上形成的科举制度,是为这种王者社会服务的。科举制度有明显的三个特点:一,似乎公平而赢得一般士子的肯定;二,王者社会决定了它必然产生“读书做官”的大势。这里,读书是矢,做官是的,知识的无用性就显现出来了;三,一般士子勤读苦学,皇亲国戚、纨绔子弟却无需这种门槛而高官俸禄。清朝的捐官制度是这方面的反映。名士龚自珍的诗“洗尽狂名消尽想,本无一字是吾师”,便深刻揭示了知识无用的社会本质。
即使在当今社会,还有不少人在为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唱颂歌,这是中国历史观念无奈的传承,这是历史状态改变微小的真实、不自觉的反映。
科举制度确实有面向全社会的表象,就像现在“美国总统”面向四十岁以上的全美国人一样。但是,王者权势社会决定了这种面向的不可能性。有现代学者斥责洪秀全是因为想做官而又多年考举不中因此造反,这是浮浅学者的一己私见。清朝历史上,真正人才而落魄不中者大有人在。一部《儒林外史》便是普通读书人的苦涩百态。
龚自珍19岁开始科举考试,至第十次38岁才考中同进士;开清朝洋务先风的历史名人魏源15岁开始科考,52岁才中进士;清末栋梁之才左宗棠屡次考举落第,时势给了他因军功而晋升的“运道”;同光朝名士李慈铭自娱自评:“道光庚戌秀才,咸丰庚申明经(捐官),同治庚午举人,光绪庚辰进士”,四个“庚”字,叹说了封建官场的晋官制度;闻名于现代的清末大学问家严复,更是屡试不中,仅在末代溥仪朝“恩赐”了进士。
在王者社会中,“公平”只是皇家的诱饵,为“朕”服务才是其实质,它完全偏离了“知识与进步”的历史轨迹,包括人类社会应有的美德,忠孝仁义尊等等,都成了权势者手中的一张张牌而已。
龚自珍时代,西方殖民者还没有武力进入中国,他在《明良论》中就提出了改革科举的主张(由此说明,中国一切的改革发展是国内的诉求,殖民侵略只为外因;之前的历史,也有要求进步,但被权势扼杀、书籍销毁而很少流传后世)。他认为,官员的升迁总按资历,从为官至一品,快者三十年,一般须三十五年,这样的老者,还能干什么?整个官场,“奄奄而无生气”,“欲勇往者知勤,玩恋者知惩,中才绝侥幸之心,智勇苏束缚之怨,岂不难矣!至于建大猷,白大事,则宜乎更绝无人矣。”其实,在王者权势社会里,本来就不欲任何人“建大猷”,只欲所有人安居乐业,歌功颂德,自我陶醉而已。这种社会,骗骗自己人还可以,中国几千年就这么过来的。但如何面对即将被打开的世界社会?
面对权势社会,中国有一句历史性的流行语: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就中国历史社会里,“说了也白说”以历史纵向性向后人展示。
时代移至清末戊戌变法期间,改良论者汪大钧与一个甲子前的龚自珍一样“白说”了同一句话(变法失败)。他在文章中撰写:“今之官制,……不论才而论资,冗员之多,升迁之滞,非至垂老,不能大任。古人四十服官,七十致仕,今则翰林进士,回翔词馆,浮沉郎署,贫困颓废,以至二三十年之后,然后内而坊寺,外而道府,得转一阶。更历练一二十年,始举所谓尚书、侍郎、总督、巡抚之重任以相倚畀,及其当此重任,半届古人致仕之年矣。聪明才智,渐即销磨,暮气已深,趋避已熟,自问兴大利除大弊,精力已多不逮。”说明进步的社会应是年轻人的社会。
这些改革者目光所至自在于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与权势者的目光南辕北辙:中国历史社会就是一个“尊老孝顺”、知天乐命、不思进取的“和谐”社会。人人进步了,王者怎么办?
时至清末,两广总督谭钟麟“年逾七十,两目昏盲,不能辨字,跪拜皆须人扶植”(《德宗皇帝实录》)。难于想象这种老者恋任着中枢疆臣要职还会对社会有什么作用。他不是早该回家享清福了吗?这种现象不是对皇道儒学提倡的“孝道”和“尊老”的极大讽刺?子曰:五十知天命。究竟要谁“知天命”?
清末社会,是中国体弱多病的时代,也是揭示中国病根最佳的时代。梁启超揭示了权力与知识的关系:“权者生于智者,有一分智,即有一分之权,有六七分之智,即有六七分之权,有十分之智,即有十分之权。”论资排辈是中国历史不思进取、功劳簿式的权势政治的产物。有学者指出:“这种论资排辈现象是腐朽的封建统治阶级重权势而轻知识的产物。”(《中国近代社会与文化研究》李喜所著,2003年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