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小小说)
(2024-07-16 13:0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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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凡人故事 |
关于“母亲”(小小说)
文/竹凌
你信吗,或许你根本就没在意,我们身边有很多很多,如此这样的母亲……在千千万万备受压迫的女性中,云儿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母亲呦,不晓得自己拿什么来凭吊她,追溯她劳碌受累、苦难深重的一生过往。
如今,被长期的病痛折磨,与承受无端精神刺激与心理伤害,卑微且卑贱的她,极度无望的她,终于摇摇欲坠的完成了她所谓的使命,踉踉跄跄的走完了她的一生。轻羽鸿毛般飘飘若仙,一粒尘埃含泪去……
回归泥土,放飞自由的身心与灵魂。
可怜而可悲、彷徨又屈辱的赤条条来去,人生悲剧一场。
多少遗憾和不解,都有待于来生修为,转世脱身,才能去进一步的完善,且脱身为一个精致完美的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活着活着,没了丈夫,活着活着,怎就没了心劲儿……
“我……我不想活了!
”躺在病床上的郝翠岚,嘴角“迸”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三个女儿都在场。儿媳小菁居高临下的坐在逝去公公的枕头位置,冷冷的回敬道“不想活了,就赶紧买衣裳(寿衣)吧!”,嘴角抽动,有些心寒心颤的母亲无语的抹了一下流出眼角的泪滴。空气中的静默,有些令人窒息的压抑。她定是受了不少委屈,极度忧伤的无奈写在脸上,看着远道而来探望她的大女儿姝敏和小女儿月娟,她心里难受,很是无语的把脸扭向了墙角。
这是去年春季惊蛰过后的一天,也是女主的老公逝去一年多刚刚下葬入土为安的时间。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叨叨这句傻话时候,家人就曾经反驳她。
“你不想活就不活了?阎王还得收你嘞。”
“好好活着吧,干嘛胡思乱想,你不是知道人家佟青婉都熬死四个老头儿,还不照样活的好好的。该吃吃,该喝喝,老了就得想开了过活。”
平时,女儿们公务繁忙,各有各的家庭,来娘家探亲也是有数的几次。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天的母亲,早已失去了生活的勇气,有了计划“赴死”的丧气念头。和母亲生活待在一起的儿媳小菁和赘婿苟二旦却恰恰相反,她们早就想甩了包袱,盼着她早死。平时对老人说话一副气狠狠,厌烦甩脸子,摔锅砸碗的举动,让刚刚失去老头子,天生敏感多虑的老人没得好心情,再加上长期的慢性病折磨,在人家锅边子蹭饭,按理说,老头临死给她留下十六万现金,还有丧葬费、抚恤金,算下来已经不少,还不够她花吗。尽管如此,心事重重,背负精神压力,一再受气的她,病情一二再再而三的加重。导致后来的几天,她毅然决然的放弃药物,绝食赴死,她选择了五月十四,十天时间,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静静的等死,最终如愿以偿,她死了,眼角淌着泪……生日忌日同辰,一部轮回一场梦。
有时候,老人的决绝与难舍,那也是一股很无奈的思绪在作祟。两个闺女,一个儿媳,看着她赴死。面前的她,
泪在眼眶里打颤,打落牙齿硬是往肚子里咽。
“娘啊娘,求求你快走了吧,死了是解脱,咱都不用受罪了。你不是等着这一天吗,放心走吧,额爹和彦妹子都来接你啦”可恶的瑾小菁,她这是吃了粪,故意拿话刺激老人。公公去世一年多,小妹鸿彦暴病身亡也是六年有余,此时此刻,老母亲一抽一抽,实难下咽的这口气,就危急的“悬”着,闷闷的赌在喉咙眼儿。
“今天日子好,是你生日,你不是天天等着你过生日这天吗吗……明天就是十五,
娘呀你可不敢给咱死到十五呀”
看着五天来水米不进,面色苍白,嘴巴大张着一哼一哼喘着粗气,奄奄一息的老人,
儿媳小菁竟然迫不及待的“添油加醋”,想让她快步升天……
儿时记忆里的她,
是个爱憎分明,心灵手巧的巧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家里地里的活计样样不离手。刚到人口多拖累大的婆家,善良纯朴,任劳任怨的她白天洗衣做饭,参加生产队劳动。晚上还熬夜给小叔子赶做布鞋。因为那时候“穷”字当头。好多孩子光脚板撒丫子疯跑。满心关爱
满眼是活儿。会期自行车,会踏缝纫机的她,一个巧手婆娘,在当时也算活的邻人羡慕佩服。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读个完小、初小毕业,识文断字的她,是嫁过来后在婆家小学当民办老师的料。女儿上了书房读小学时,语文算术老师都是她母亲的学生,于是,常常引以为豪的听到老师在课堂上或者闲暇时感叹那句“书敏的妈妈还曾是我的老师。”那时候,的确很是自豪,由于书敏的父亲、二叔都在本村的学校教过书代过课。在农村,小小书香门第的出生,是有文化者的骄傲,不用说小伙伴们嫉妒,就连乡里乡亲的也啧啧有声的羡慕不已。
老宅堂屋东间木梯阁楼上,那双粉底儿刺绣的绣花鞋,是母亲出嫁上轿时穿的。一双做工精致的绣花鞋,载她告别青涩懵懂的少女时代,步入她并不十分乐意婚姻。从此,她嫁为人妇,操持家务,甘愿受苦受累。
翠岚是个孝顺闺女,那时候,不听大人话就是忤逆不孝。那个专横霸道的爹,一眼相中老瑾家,因为给她选的女婿是二婚,瑾福泉头一个媳妇是本村老潘家的大闺女桃子,瑾福泉长年下乡,一个俩月回来一次,桃子不守妇道,怀了别人的种,没等儿子落地,俩人就掰了。后来听说桃子远嫁外地,跟了个河南木匠走了,总之,桃子给婆家娘家蒙羞了,这种伤风败俗在当时的村民眼里就是败妇败家玩意儿。郝翠岚屠户家的闺女嫁给乐户家的儿子。作为长子的老公是自己考学出来参加工作,一步步晋升的国家干部。按理说,皆大欢喜,全家该是十分百分的满意满足。虽然读过几年书,但好多的乡风民俗不可抗拒,翠岚拗不过脾气暴躁的老爹,忍气吞声嫁给了一个自己不情愿的二婚男。
接下来的日子,等待她的是更多的伤痛折磨与煎熬……在乡下,流传着这样几句顺口溜:一年一个二年俩,三年就把四个抓。怀孕生育,期间人流、绝育,郝翠岚一共生了五个闺女,古人今人都看戏,她也十分喜爱听戏看戏。尤爱梆子落子戏,越剧、黄梅戏也是青睐有加。
只是她生的几个不讨人喜欢的女儿,一个个渐渐长大,又成了老瑾家新一轮的“受气包”。遗憾是自己没能给瑾家留下个根,男丁吃香,女儿受气,她跟着也受气不老少。年过七旬古来稀,耄耋之年的追悔是她一辈子的痛。她猜测,可能二女儿三女儿底下流掉的那两个都是男孩儿。“真是作孽啊!额当时怎么那么糊涂,舍得两条人命,那血淋淋碎在产钳下的孩儿不就是额再也生不出的男娃的果吗”79岁痛心疾首的她,忆起往事,追悔莫及。
尽管没有儿子,也得走出嘈杂拥挤的大杂院。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瑾家两口子开始谋划盖新房。先是申请了宅基地,然后就是四面八方的备料,砖瓦石灰、水泥钢筋、荆耙、椽子、瓴条大梁都得备齐。再就是打听寻找哪儿的匠人把式好。最后邀请了城隍岭一带百八里地以外的泥瓦工匠来城市近郊盖新房。当时,向阳村新批的宅基地都是村北木业社后面,粉房院东侧一处开阔的低洼地。两米多深的建房基地,都是老西火的一伙壮汉,赤膊上阵,他们手持独轮手推车,就像电影《车轮滚滚》里的镜头一样,吃苦耐劳的他们一路小跑步,推土前行的情景,简直就是一道大干快上的风景线,善良朴实的庄稼汉,勤劳肯干的精气神,着实感动了当地的老百姓。
瑾家盖新房,首屈一指杠杠的好,一来,搞技术工作的瑾全胜本身就是重工业系统有名的高级工程师。自己设计,自己备料、偶尔参与劳作,临场指挥作战。所以盖出来的房子就是遥遥领先与众不同。诸如,原先准备的八个小窗,中间四个,两边各一间就是双双合一,临时即兴打造出的好看又时尚的很有园林风格的八角窗。不得不说老瑾的睿智聪明,灵活机动,不愧是书生意气,见识多广。姝敏的母亲郝翠岚也是看上他这一点的好。那会儿尽管他脚不沾地回家甚少,也够理解他的工作实地下乡多,辛苦赚钱养家不易。所以,家里地里,还有这次盖房自己多劳神费力,也就忍了认了。谁让咱们好强,想在人前活出个样子嘞。
村上有个刘国则,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凿石好把式,那一堆从大山里拉来的三角二楞的大青石,纯粹都是人家一个人块块长方形的打凿出来,一道道白色斜纹整齐划一的痕迹,都是石匠师傅精心“描绘”凿出的图画。姝敏每天半晌和下午都会拎着烤好的白面馒头和热水,往返于旧家和新宅之间,给匠人送干粮一日三餐回去吃。整个一个暑假,从扎根基灌浆,到搬砖垒墙,安门窗口,上梁,瓦坡,合拢(龙)口。那么多工匠的饮食起居安排,每天的早午晚三顿饭都是母亲一个人劳作。一大早就去买土豆白菜,坐锅下米,圪糁小米两样稠饭。中午压面条,炒卤子。晚上汤面馒头。瑾全胜盖了亮堂堂的五间两边出厦八角窗,中间方柱支撑走廊畅通的大瓦房。村人羡慕不已。敢情是公务繁忙的他,竟一天也没向单位请过假,说来也算是奇迹。所有的所有,都是老婆郝翠岚操心。当然,刚刚十四岁的大女儿也帮忙不少,的的确确订了多半个劳力。不必说房子盖成后,乘着月色中的拉土垫院,光着脚踩呢和泥(毕竟年龄小又是女娃,劲儿太小,跟不上匠人师傅的速度)、搬砖、撩瓦,亲自捉着打夯机转圈夯根基……零零碎碎的活计都干了。记忆最深的就是,一个姑娘家家的穿个背心,汗流浃背的姝敏,一个人驾辕,往返于姥姥家(南郭乡王童村)八里多地的路程,大方斗车半满足足拉它二三百块砖。谁家的姑娘像这样当小子使唤过。
第二次翻盖老宅,已经是本世纪初2000年的事。五个姑娘都嫁人生娃离开了自己家,再回来已成亲戚帮忙。闺女女婿齐上阵,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在原来的基础上只拆了前脸儿的尺二面墙(因为原先是石头根基打的牢固)。所以东西、北面三堵墙没动,在原来的一层房基上,加盖好了大二层、小三层。打二楼橡胶顶时,搭定型夹板、用细铁丝捆扎钢筋骨架、震动棒搅拌混凝土等等,好多活儿都是自己干。闺女们都驻扎基地辛苦劳动,乡邻称赞,有目共睹,大家都对原生家庭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为了父母,为了瑾家,尽心尽力就好。
时光荏苒,走过了多少年风风雨雨,姝敏母亲的身体一直就不大好,只是生活繁琐,有些事不得不去亲为,她一直扛着、顶着,也忍着。
记得很清楚,85年的那次在条件简陋的乡医院做全身麻醉切除子宫的冒险手术。姝敏去看她的时候,母亲活死人一样的昏迷不醒。当时的状态吓坏了还在读高中,心中放不,周末抽空前去探望老妈的女儿。母亲20岁生下她,遭了不少罪,老四合院里的孩童多,小孩子吵嘴打架不为过,动不动就迁怒于大人,所以,童年记忆里,也有不愉快的事情多多,而那些不爽和矛盾纠纷,都跟母亲刚正不阿,抱打不平的耿直秉性有关。小小年纪,做饭炒菜,8岁就踩着板凳擀面条,站在灶台上端饭锅。照看妹妹们穿衣吃饭,抬水调煤,拉烧土,排队去打麦场领粮食,秋天扒在驴车上护送分到的玉米回家装粮囤。大冷的冬天,还在地里等着嘎嘣的大白萝卜……所有大人的活儿都有份,几乎无所不能。学会了在母亲身上扎针,知道了青霉素消炎,扑热息痛片治感冒,还有安疼定、柴胡注射液等等。
记忆中的母亲一直是药瓶子不离手边边。成天打针吃药的她,最终诊断为溶血性贫血,轮番几次的输血,最终以彻底大换血的事实,把自己改造成一个没有自己血液的综合型“血库体”。难怪,那天从火化炉里推出来的一副灰色骨架的她,殷殷血色斑驳,想着她也是吃药过多的缘故。
可怜的母亲走完了她坎坷不平的一生。以一副微笑的模样,留给茫茫旅途人世间许多不平静的思考。
瑾家的双亲去了天堂,瑾家的女儿们呢,是不是能够相惜珍重,和睦相处,可想而知。罢了罢了,后话冗长,在此暂且不提。
按照当地习俗,人去世后,晚辈要去坟上烧“七七”纸,就是七七四十九天,一直要烧到过了百天为止。笔者认为,这也是逝者为了不让后生小辈们疏离,让他们知道“父母在,尚有家;父母去,剩归途”的道理。子女们在父母亲的墓地坟前聚聚,增进感情,以后互相帮助,好好生活,父母地下有知,也会祝福护佑他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有个诗人谈及母亲时公开扬言:在亿万受压迫的女性当中,唯有母亲
,他不愿同情。他说,他作为她的“痛苦”直接继承人,他不要延续人类在世种种磨难与痛苦,他想祈祷他的母亲永不得“翻身”就像人在绝境中诅咒神明……
2024-06-30
娘呀你可不敢给咱死到十五呀”
儿媳小菁竟然迫不及待的“添油加醋”,想让她快步升天……
是个爱憎分明,心灵手巧的巧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家里地里的活计样样不离手。刚到人口多拖累大的婆家,善良纯朴,任劳任怨的她白天洗衣做饭,参加生产队劳动。晚上还熬夜给小叔子赶做布鞋。因为那时候“穷”字当头。好多孩子光脚板撒丫子疯跑。满心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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