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作业8:浅析潮汕方言中的特色量词
(2011-11-25 20:5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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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作业(八)
浅析潮汕方言中的特色量词
20050103714
摘要:潮汕方言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潮汕大地的文化与语言面貌,其中有不少特色量词,如古量词、泛用量词、具有强状物功能的量词等等。另外,通过与广州话以及普通话量词的对比,潮汕方言量词更直接地显出其独有的色彩和味道。
关键词:潮汕方言
引言
量词是表示人、事物或动作行为的计量单位的词,它分为名量词和动量词两大类,但本文仅针对名量词展开讨论,以下所说的量词均指名量词。量词是虚词,是汉语的一个特色词类。而作为汉语的一种地域变体,潮汕方言中的量词也显示出有别于其它方言量词的特点。
一、
潮汕方言属于闽方言中的闽南次方言,它与古汉语联系密切。某些在普通话中消亡的词汇却还在现代潮汕方言中保留下来,这是潮汕方言的一大特点。除了名词、动词等大词类之外,量词中也有不少“古迹”存在,并活跃于人们的口头交际中。如:
踦,单只,独只。《广韵》:“踦,一足也。”《韩诗外传》:“昔楚昭王亡一踦履,已行三十步而还之。”踦在古时就已作为量词,在如今的潮汕方言中仍然被当作量词广泛应用,如:
一踦鞋(一只鞋子)
一踦袜(一只袜子)
一踦箱(一个箱子)
一踦篮(一个篮子)
一踦箸(一根筷子)
一踦桶(一只桶)
一踦虾(一条虾)
当然,以上的“一踦X”都可以相应有“两踦X”的形式,但是其中有些“两踦”就可以等同于“一双”或“一对”,而有些“两踦”就不是“一双”“一对”的意思,如“两踦鞋/袜/箸”就可以是“一双鞋/袜/箸”,而“两踦箱/桶/篮”就没有成双成对之义,而是强调个体。另外,“两踦”在语义上不一定与 “一双”等同,“踦”在语义上更倾向个体。
副,套。唐代陈子昂《谢赐冬衣表》:“并赐臣手诏,及冬衣两副。”《西游记》第二三回:“又听得呀的一声,腰门开了,有两对红灯,一副提壶,香云蔼蔼,环佩叮叮。”现代潮汕方言中,也有不少以“副”作为量词的名量短语,如:
一副新衫(一套新衣服)
一副茶具(一套茶具)
一副碗箸(一套碗筷)
一副家俬(一套家具)
一副手套(一双手套)
其中,“一副手套”可以说成“一双手套”,在语义上是一样的。但就不可以把一双鞋/袜等说成一副鞋/袜。
如今普通话的惯用语中也存在“副”的类似用法,如:全副武装、一副坏心肠、一副嘴脸(心、肠加起来是 “一副”,嘴、脸加起来也是“一副”)等。
葩,朵。宋代郭应祥《减字花木兰·寿李茂叔》词:“点检春光,百草葩已斗芳。”今潮汕方言把葩作量词的例子并不多见,表示一朵、一盏等。主要是:
一葩花(一朵花)
一葩云(一朵云)
一葩灯(一盏等)
一葩辫(一束辫子)
尾,条。唐代柳宗元《游黄溪记》:“有鱼数百尾,方来会石下。”古量词“尾”在现代潮汕方言中通常只有一种结构搭配:一尾鱼(一条鱼)。当然,“鱼”是一个通指,“尾”还可以跟其它表示特指的鱼类名词搭配,如一尾鲨鱼、两尾鲤鱼、几尾鲫鱼等等。
梳,排。清代屈大均《广东新语》卷十一《文语·土语》云:“数蕉子曰几梳。” 苏轼诗:“西邻蕉子熟,时致一梳黄。”梳多用来计量成排的香蕉,因此它只有一种搭配:一梳弓蕉(一排香蕉)。
腰,条。《旧唐书·五行志》:“安乐公主造百鸟毛裙两腰。”量词腰只限于在“一腰裙”“两腰裤”这样的结构中,表示“一条裙子”“两条裤子”等。
廉。荀子《不苟》:“廉而不刿。”注:“廉,棱也。”《玉篇·广部》:“廉,棱也。又箭有三廉也。” 箭有三廉,谓箭有三道棱。在今潮汕方言中,廉表示成瓣的东西(水果),如苹果、桔子等切成一瓣一瓣,就称为“一廉”,一廉苹果(一瓣苹果)、一廉柑(一瓣桔子)等。
朵,串,用于指荔枝、葡萄、龙眼、鞭炮等成串的东西。晋代嵇含《南方草木状》卷下:“龙眼白而带浆,其甘如蜜,一朵五六十颗,作穗如葡萄。”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认为:“在南北朝这还是个刚刚兴起的量词,使用频率还是很少的。”现有一朵葡萄(一串葡萄)、一朵龙眼(一串龙眼)等。
员。《说文解字》:“员,物数也。”也就是说,员是表示事物的数量,即“员”是一个量词。(虽然经考证,“物数”是“员”的引申义而并非本义)在今潮汕方言中,“员”被广泛应用为表示“一团、一块”的量词,如:
一员猪肉(一团猪肉)
一员石(一块石头)
一员屎(一坨粪便)
二、
除了古量词之外,潮汕方言中还有一些特色量词,如:
一领被(一张被子)
一身娃娃(一个娃娃)
一目蔗(一节甘蔗)
一丛树(一棵树)
一片门(一扇门)
一埕可乐(一罐可乐)
一刷肉(一块肉)
一花肉(一块肉)
类似的数量名搭配结构在其它方言中所没有或罕见。这些量词的特点是,它们与搭配的名词大多是一对一的对应关系,即它们都有特定的、有限的搭配对象,一般都只有一个搭配对象,个别的可以跟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名词搭配。如“丛”除了“一丛树”之外还有“一丛菜(一棵菜)”,“身”除了“一身娃娃”还有“一身塑像”,“片”除了“一片门”,对应的还有“一片窗”。这样的量词所修饰的名词必定是在客观上或约定俗成地有相似、相通之处,如 “树”与“菜”在意象上是相似的,“娃娃”与“塑像”在意象上是相似的,门与窗也是属于同类名词。而“埕”则可跟较多的名词搭配,如酒、糖等,表示“一罐”。
三、
这里所说的“多功能”,是指该量词使用范围广,能与不同属性的、各种各样的名词搭配从而形成各种各样的数量名结构,使用灵活性大,是泛用量词。此类量词中最典型的就是“只”和“支”了。
⑴.
明本潮州戏文《荔镜记》:“都有一只渡船仔在许上过来(都有一条小船从那上面过来)。”在明代戏文中就出现了“一只船仔”,到了现代潮汕方言,“只”已经成了许多名词的量词,如:
一只船仔(一条小船)
一只轮船(一艘轮船)
一只飞机(一架飞机)
一只汽车(一辆汽车)
一只骹车(一辆脚踏车)
一只牛(一头牛)
一只狮(一头狮子)
一只狗(一条狗)
一只牀(一张桌子)
一只椅(一把椅子)
一只电脑(一台电脑)
一只洗衫机(一部洗衣机)
可以看到,普通话使用的不同量词(括号中为对应的普通话例子)到了潮汕方言中都被“只”字一言概之,可见量词“只”的“功能齐全”,既可以修饰动物(这一点与普通话以及其它方言是相似的,除了上文的马、牛,还有各种动物,在此便不多举例),也可以修饰家用电器或家具,甚至可以修饰交通工具,小到蠓(蚊子),大到飞机,都可以用量词“只”来修饰。
“只”字在简化以前写作“隻”。《说文解字》:“隻,鸟一枚也。从又持隹。持一隹曰隻,二隹曰雙。”“只”作为量词,最早用于禽类,逐渐地用于兽类,最后泛化成一般无生命事物的量词。也就是说,“只”所强调的语义是数量的单个、独个,而不是强调修饰对象的属性,不强调修饰的事物是否生命物体。在这一点上,潮汕方言量词“只”恰好保留了古汉语这一特点,才会使它修饰对象涉及的范围大。而普通话的量词“只”的用法更强调修饰对象(即客体)的属性,通常用来修饰动物,这一点与普通话量词分工细致是相符的。
⑵.
“支”和“只”一样具有强大的名词修饰功能。如:
一支腰(一条腰)
一支喙(一张嘴)
一支夹(一只夹子)
一支旗(一面旗)
一支酒(一瓶酒)
一支灯(一盏灯)
一支格尺(一把尺子)
一支雨遮(一把雨伞)
可以看到,长条状的、有柄的、立状的、面状的、金属的塑料的、硬的软等各种属性的事物都可以用“支”来作量词,使用范围广,并带有很强的修饰性。
而且,某些身体部位名词跟“支”搭配后附带有说话人厌恶的语气。比如说:“你支喙无时歇”。意思是“你的嘴巴总是停不下来”,指的是说人嘴馋贪吃。又如:“带支耳唔知在听什个。”意思是“(你)带只耳朵不知道在听什么”,是责怪人不留心听讲。如此还有,“伊支声过高”,意思是他的声音很高,带有些许埋怨(声音太吵)的意味。
但是同时,“我支腰欲断了(我的腰块断了)”和“伊支鼻很高(他的鼻子很高)”就没有贬义的感情色彩。另外,“支”修饰器具等其它用品的时候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四、
潮汕方言的某些量词通过与广州话、普通话作对比,显出其特点以及三者的异同。下面根据潮汕方言一些量词的使用情况,选择了“条”、“粒”,还有一些特色量词进行对比:
潮汕方言 |
广州话 |
普通话 |
条: |
||
一条歌 |
一只歌 |
一首歌/一支歌 |
一条眉 |
一条眉 |
一道眉毛 |
一条题 |
一条题 |
一道题 |
一条古 |
一段古仔/一个古仔 |
一个故事 |
一条数 |
一条数 |
一笔账 |
一条桥 |
一条桥 |
一座桥 |
粒: |
||
一粒球 |
一个波 |
一个球 |
一粒卵 |
一只蛋 |
一个蛋 |
一粒痣 |
一粒麦 |
一颗痣 |
一粒星 |
一粒星 |
一颗星星 |
一粒苹果 |
一只苹果 |
一个苹果 |
一粒电池 |
一块电池 |
一节电池 |
其它: |
||
一幅墙 |
一幅墙 |
一面墙 |
一堂课 |
一节课 |
一节课 |
一嘴牙 |
一口牙 |
一口牙 |
一支香 |
一支香 |
一炷香 |
一尊豉油 |
一支豉油 |
一瓶酱油 |
一支弓蕉/一条弓蕉 |
一只蕉 |
一根香蕉 |
上表列举了量词使用的18个例子,总的来看,潮汕方言量词使用与广州话差异较小(有8个例子相同),而跟普通话差异较大(有0个例子相同)。在潮汕方言6个“条”的数量名结构中,广州话用了4个“条”,而普通话没有一个用“条”做量词;在潮汕方言6个“粒”的数名量结构中,广州话有2个用了“粒”,而普通话中也没有一个用“粒”做量词。可见,普通话量词系统相当发达,量词分工细致,种类繁多;而广州话与潮汕方言有某些相似的来源,或者在发展中多有交流与融汇,在一些量词的使用情况上表现出一致性。
五、
从上表“条”与“粒”的搭配情况来看,潮汕方言的量词在修饰名词的时候,就对这个事物作了一个潜在的描绘,例如长条状的、抽象的线性事物就可以说“一条”,而球状的、小的则可以说“一粒”。
我们知道,普通话和其它方言的量词其实也有这种状物功能,比如说一条河、一条绳子、一条领带,但是普通话量词的这种状物功能并不像潮汕方言的那么强。下面不妨以潮汕方言的“条”作为例子:在“一条眉”和“一条桥”中,我们可以发现,“眉”和“桥”的形状都是条状的、弯曲的,而“一条歌”“一条古”“一条数”“一条题”中,“歌、古、数、题”这四个事物虽然是抽象事物,但它们与“眉、桥”同样都是条状事物,因为它们是随时间、呈线状发展的,说到底也是一种抽象的长条状事物,因此也可用“条”做量词。类似的,潮汕方言中还可以有“一条诗”“一条句子”的说法。
再看看“粒”。潮汕方言中,不止把球状事物且体积小的用“粒”来计量,像“苹果”甚至是“西瓜”这样大个的事物、“电池”这样的圆柱体事物,甚至是“乳房”这样的不规则球状事物,都用“粒”做量词,可见“粒”的状物功能强,凡是球状或类球状的事物都可以用“粒”来修饰,而不再限制事物的大小。
经过上表的初步对比发现,广州话量词的描绘功能(状物功能)较潮汕方言弱,普通话再次之。
另外上文第三部分也出现了有很强状物功能的量词“支”,除此之外还有上表的“幅”“尊”等。“幅”描绘事物的宽广,如一幅画、一幅墙等,“尊”描绘事物的站立、高个的形态,如一尊豉油、一尊菩萨(指塑像)等。
同时,一支和一尊都可以用来形容一瓶东西(详见上文),但一支和一尊的差别在于修饰的事物(即瓶子)的材质。只有是玻璃、陶瓷等材质的事物才可以说“一尊”,如一尊啤酒(一玻璃瓶啤酒)、一尊豉油(一玻璃瓶瓶酱油)、一尊塑像、一尊老爷(陶瓷的或铜制的佛像)等等。而“支”就没有这个限定,无论是玻璃瓶的还是塑料瓶的,一般瓶装的事物都可以说“一支”,如一支豉油、一支啤酒、一支可乐、一支矿泉水、一支醋等等。
六、
潮汕方言的量词是丰富多彩的,上文只列举了潮汕方言中的部分量词,但这些量词充分体现了潮汕方言量词的特色,特别是异于普通话与其它方言量词的特色。潮汕方言承前启后,把古汉语的菁华完好地保存并将在未来的发展中历久弥香。同时,潮汕方言在自身的发展中也不断与民族共同语以及其它方言发生碰撞,实现方言与方言的交融,也体现出潮汕方言原本的魅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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