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宋人王辟之《澠水燕谈录》
(2011-08-01 17:4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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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饶州宋体解禅偈欧阳文文化 |
分类: 读书 |
宋朝进士王辟之,为民卅载州县治。
南窗北亩记高逸,澠水燕谈录趣事。
帝德堪颂才识奇,文人名臣有节义。
自古官员不尚利,如今腐败成风气!
宋人王辟之,字圣塗,山东临淄人。生于仁宗天圣九年(公元1032年),治平四年进士(公元1067年)。做了三十多年州县官,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从忠州任上告老还乡。
《澠水燕谈录》所记多半是当时士大夫的谈论。其自序称:“澠水谈者,将归澠水之上、治先人旧庐与田夫樵叟闲燕而谈说也……以为南亩北窗、倚仗鼓腹之资,且用消阻志、遣余年耳。”文人雅士之谈,很有趣味,值得一读以消长夏;宋代县地级行政长官的意识、思想、观点,是今天贪官污吏的绝好对照!
帝德
“西都北寺应天禅院,乃太祖诞圣之地,国初为传舍。真宗幸洛阳建为僧舍,仁宗初建为别殿塑太宗、真宗圣像,后院植牡丹万本,皆洛中尤品。”
不忘祖德,是人之常情,可惜为某些人所不齿。牡丹万本,规模之大少见矣,盛开之日当何等壮观!
“明道二年二月十一日,仁宗行籍田礼,以劝天下,耕十有二畦。”
帝王劝耕,自己动手种田十二畦。这是为人表率,上有所好下必随之。可惜现在所行是竞相奢侈豪华,此乃亡国之兆也。
“仁宗朝,南剑州上言:石碑等银矿可发。上谓三司使曰:但不害民,则为国利;或于民有害,岂可行也!”
国家当以利民为首要。若是害民,即使对国家再有利,也不允许。这是古代帝王之准则,当为今天效法。
名臣
“晁文元公迥,少闻方士之术,凡人耳有灵响,目有神光。其后听于静中,若铃声远闻。耆年之后,愈觉清澈。公名之曰三妙音:一曰幽泉漱玉,二曰清声摇空,三曰秋禅拽(无提手)绪。尝闻其裔孙端礼云”
人幼时耳聪目明,到老反而老光失聪。人之器官,一至于极则后必衰矣,此自然之理。晁文元公迥,自是特例耳。
“太子宾客谢涛,生平清慎,恬于荣利。晚节乞知西台,寻分务洛中,不接宾客,屏去外事,日览旧史一编,以代宾话。将终前一日,梦中得诗一章,觉,呼其孙景初录之,曰:百年奇特几张纸,千古英雄一窖尘。惟有炳然周孔教,至今仁义浸生民。足以见笃于仁义,著乎神明,故至死而不乱也。”
不爱荣利则清,不务外事则静。读史明志必有所得,仁义之教不忘于心,临终神明不为欺也!
“陈文惠将终前一日,自为墓志曰:宋有颍川先生尧佐,字希元,道号知余子,年八十不为夭,官一品不为贱,使相纳禄不为辱,三者粗备,归息于先秦国大夫、仲兄丞相栖神之域,吾何恨哉。”
临终不忘炫耀,可见生平之趣!八十可谓长寿,一品可谓大官,家世可谓显赫,惟少谦让精神,实在不足取!
“初,范文正公贬饶州,朝廷方治朋党,士大夫莫敢往别,王待制质独扶病饯于国门,大臣责之曰:君长者,何自陷朋党?王曰:范公天下贤者,顾质何敢望之;若得为范公党人,公之赐质厚矣!闻者为之缩颈。 ”
君子之交,不避嫌疑,不怕牵连,王质真朋友也!
“司马文正公以高才全德,大得中外之望,士大夫识与不识,称之曰君实,下至闾阎匹夫匹妇,莫不能道司马。故公之退十有余年,而天下之人日冀其复用于朝。熙宁末,余夜宿青州北淄河马铺,晨起行,见村民百余人,欢呼踊跃,自北而南。余惊问之,皆曰:传司马为宰相矣。余以为虽出于野人妄传,亦其情之所素欲也。故子瞻为公《独乐园诗》曰:先生独何事,四海望陶冶。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盖记实也。”
为官如此,实国家之幸,百姓之幸,官员之幸!今天贪官污吏倒台,百姓无不额首称快欢呼雀跃。同是官员,何相差天地乃尔!古之官为民,今之官为己啊!
“嘉祐中,仁宗已不豫,久不御殿,虽宰臣亦不得见。富文忠公求入视疾,内侍以公未有诏旨,止之,公叱之曰:安有宰相一日不见天子!遂趋入见,因乞监侍祈祷,留宿殿中。自是,事无巨细,皆白执政而后行,上下晏然。”
国有忠诚守责之士,则国家兴旺。上至宰相下至小吏,皆当如此,则国家大治指日可待。无官不贪,亡无日矣!自古有言: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天下安而无忧矣!
奇节
“胡文恭公宿,平生守道,不以进退为意。在文馆二十余年,每语后进曰:富贵贫贱,莫不有命,士人当修身俟时,无为造物者所嗤。世以为名言。”
读书人不求功利,保持良好心态,修身俟时而已!
“近年,士大夫多修佛学,往往作为偈颂,以发明禅理。读司马温公患之,尝为《解禅偈》六篇云:文中子以佛为西方圣人,信如文中子之言,则佛之心可知已。今之言禅者,好为隐语以相迷,大言以相胜,使学之者伥伥然益入于迷妄,故予广文中子之言而解之,作《解禅偈》六首。若果其然,虽中国可行矣,何必西方;若其不然,则非予之所知也。
忿怒如烈火,利欲如銛锋,终朝长戚戚,是名阿鼻狱。
颜回甘陋巷,孟轲安自然,富贵如浮云,是名极乐国。
孝悌通神明,忠言行蛮貊,积善来百祥,是名作因果。
仁人之安宅,义人之正路,行之诚且久,是名不坏身。
道德修一身,功德被万物,为贤为大圣,是名菩萨佛。
言为百世师,行为天下法,久久不可掩,是名光明藏。”
世理即佛理,世法即佛法,司马温公从心而论,反对故作高深打哑谜的禅偈,可谓儒道佛融会贯通矣:贪利欲,即入阿鼻狱;甘贫困,就见极乐界;忠孝积善,好因果;仁义立身,是法身;道德功德盖世身,就是佛陀菩萨身;言行光明能持久,就是无上光明藏。
忠孝
“范文正公轻财好施,尤厚于族人。既贵,于姑苏近郭买良田数千亩,为义庄,以养群从之贫者,择族人长而贤者一人主其出纳。人日食米一升,岁衣缣一匹,嫁娶丧葬,皆有赡给。”
富不忘贫,贵不忘贱。范文正公不独轻财好施,有仁厚之心也。故能尽忠尽责,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今苏州天平山范家祠堂和红枫千株,是范家后人怀范公见证也。
“郓州须城县杨村民张诚者,其家自綰至诚,六代同居,凡一百一十七口,内外无闲言,衣裳无常主。旦日,家长坐堂上,率子弟而分职事,无不勤。张氏世为农,不读书,耕田捕鱼为业,无蓄积,而能人人孝悌,友顺六世,几二百年,百口无一口小异。亦可尚也。”
民风可嘉,耕田捕鱼的村民照样几代孝悌,不单是读书识字者懂礼教。教育得从小做起,风气养成非一朝一夕之功。世人贪婪唯利是图自六六年文革始。既已知上层人物之谋私利,下层小民莫不群起而效,社会风气一败而不可止,加以官贪吏虐,遂成腐败之风矣!
才识
“眉山苏洵,少不喜学,壮岁犹不知书,年二十七,始发愤读书,举进士,又举茂才,皆不中,曰:此未足吾学也。焚其文,闭户读书,五六年,乃大究六经、百家书说。嘉祐初,与二子轼辙至京师,欧阳文忠公献其书于朝,士大夫争持其文,二子举进士亦皆在高等,于是,父子名动京师,而苏氏文章擅天下,目其文曰三苏,盖洵为老苏、轼为大苏、辙为小苏也。”
读书不在年少,壮岁有成就,惟靠有志和专心。三苏文章天下扬,自有父亲好榜样!
高逸
“镇阳道士澄隐,博学多识,道行精洁。太祖北征召见,时年已九十,而形气不衰,帝欲留建隆观,隐曰:帝都纷华,非野人之宜处。上访以养身之术,隐曰:养身之法,不过清心练气耳。帝王之道则异于此,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正。轩辕、帝尧享国延寿,率由此道。帝尤嘉之,赐以茶币。”
澄隐真得道高士,不故弄玄虚,说真话!帝都非修身养心之地,养身之法则清心练气,治国之道则无为无欲。当今社会,利欲横行,焉得享国延年!
“陈抟,周世宗常召见,赐号白云先生。太平兴国初,上方欲征河东,先生谏止,会军已兴,令寝于御园,兵还,果无功。久之,辞归,进诗以见志云:草泽吾皇诏,图南抟姓陈。三峰千载客,四海一闲人。世态从来薄,诗情自得真。乞全麋鹿性,何处不称臣?”
草民不惯帝王家,四海闲游诗情佳。麋鹿率性真个嘉,道骨仙风可入画?
“白傅有言:多少朱门锁空宅,主人到老不曾归。”
近十年房价腾飞,非一般贫民可以望其项背。然多少豪宅始终空关,亦奇矣!
“司马温公优游洛中,不屑世务,弃物我,一穷通,自称齐物子……凡所经游,发为咏歌,归叙之以为《洛游录》,士大夫争传之。”
经论世事外悠游,并辔浩歌洛中走。山寺道观古迹好,歌诗文章足千秋。
“刘孟节先生概,青州寿光人,少师种放,笃古好学,酷嗜山水,而天姿绝俗,与世相龃齬,故久不仕。青之南有冶原,昔欧冶子铸剑之地,山奇水清,旁无人烟,丛筠古木,气象幽绝。富韩公之镇青也,知先生久欲居其间,为筑室泉上,为诗并序以饯之曰:先生已归隐,山东人物空。尝有诗曰:读书误我四十年,几回醉把栏杆拍。”
爱山爱水人不爱,读书空把书生害,阑干拍遍谁能会?惟有白头徒伤悲!
“王樵,字肩望,淄州人也。性超逸,深于老、易,善击剑,有概世之志。庐梓桐山下,称淄右书生,不交尘务。晚自号赘世翁,为赞,书其门曰:书生王樵,薄命寡志,无益于人,道号赘世。豫卜地为卯(有宝盖头),名茧室,中垒石榻,刻铭其上曰:生前投躯,以虞不备,殁后寄魄,以备不虞。后感疾,即入茧室中,自掩户,乃卒。命以古剑殉葬。著《游边集》二卷、《安边》三策、《说史》十篇,皆已散失。”
读书人不得志,空有才华抱负,无益于世,则怪其行踪以泄其不平之气耳,越怪越有人传之矣。
“蒲中李渎处士,少好学有高志,长庐中条山下,以泉石吟咏自乐,未尝造州县。真宗祀汾阴,诏赴行在,渎不起,有表称谢云:十行温诏,初闻丹凤衔来;一片闲心,已被白云留住。”
有吃有喝有静林,无忧无虑无官轻。不是我不肯朝觐,白云留住不放行!
官制
“国初,令民田七顷纳牛皮一张、角一对、筋四两,建隆中,令供纳价钱一贯五百文,税额中牛皮钱是也。”
宋代农业税收,不过象征性的收取,不像后世征税穷凶极恶。
贡举
“唐制,礼部试举人,夜试以三鼓为定。无名子嘲曰:三条烛尽,烧残学士之心;八韵赋成,笑破侍郎之口。后唐长兴,改令昼试。侍郎窦贞固以短晷难成,文字不尽意,非取士之道,奏复夜试。本朝引校多士,率用白昼,不复继烛。”
赶考取士是惯例,如今仕途看背景。夜试日靠颠倒来,学子应付怕考官。待到学成何所能?都想不劳赚大钱。社会不重劳动者,谁人还会踏实干!
“嘉祐中,苏辙举贤良对策,极言阙失,其略云:闻之道路,陛下宫中,贵姬至以千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做朝不闻咨谟,便殿无所顾问。考官以上初无此事,辙妄言,欲黜之,仁宗曰:朕设制举,本待敢言之士,辙小官如此直言,特与科名。仍令史官编录。”
苏辙敢直言,仁宗是明君!宋朝已离远,今日何其难!官员惟知保乌纱,昇平歌舞,谁敢直言!
文儒
“庆历中,滕子京谪守巴陵,治最为天下第一。政成,重修岳阳楼。属范文正公为记,词极清丽。苏子美书石,邵餗篆额,皆一时精华,世谓之四绝云。”
岳阳楼美真风采,四绝增色洞庭边。干旱见底波不再,千年古迹毁一旦。
先兆
“蜀人任玠温和,晚寓宁州府宅,一夕,梦一山叟贻诗曰:故国路遥归去来。玠和之曰:春风天远望不尽。既觉,自笑曰:吾其死乎!数日,不病而逝。”
古有诗谶文谶之说,其诗“故国路遥望不尽”,自当死于异乡矣。
歌咏
“杨侍读徽之,以能诗闻于祖宗庙。太宗知其名,索所著以百篇上。拜礼部侍郎,选十联写于御屏。《江行》:犬吠竹篱沽酒客,鹤随苔岸洗衣僧。《寒食》:天寒酒薄难成醉,地迥楼高易断魂。《塞上》:戍楼烟自直,战地雨长腥。《嘉阳川》:青帝已教春不老,素娥何惜月长圆。《元夜》:春归万年树,月满九重城。《僧舍》:偶题岩石云生笔,闲绕庭松露湿衣。《湘江舟行》:新霜染枫叶,皓月借芦花。《宿东林》:开尽菊花秋色老,落迟桐叶雨声寒。”
意境深远,对仗工整,颇有新意。
“夏文庄公竦,初侍其父监通州狼山盐场,《渡口诗》曰:渡口人稀黯翠烟,登临尤喜夕阳天。残云右倚维扬树,远水南回建业船。山引乱猿啼古寺,电驱甘雨过闲田。季鹰死后无归客,江上鲈鱼不值钱!时年十七,后之题诗,无出其右。识者以为,甘雨过闲田虽有为霖之志,而终无济物之泽。”
好诗难得,季鹰死后无归客,江上鲈鱼不值钱!不在叙实,诗意尤为感慨。有为霖之志,无济物之泽。是苛求也。
“庆历中,欧阳文忠公谪守滁州,有琅琊幽谷,山川奇丽,鸣泉飞瀑,声若环佩,公临听忘归。僧智仙作亭其上,公刻石为记,以遗州人。既去十年,太常博士沈遵,好奇之士,闻而往游,爱其山水秀绝,以琴写其声,为《醉翁吟》,盖宫声三叠。后会公河朔,遵援琴作之,并为《醉翁引》以叙其事。然词不主声,为知琴者所惜。后三十余年,公薨,遵亦殁。其后,庐山道人崔闲,遵客也,妙于琴理,常恨此曲无词,乃谱其声,请于东坡居士子瞻,以补其阙。然后声词皆备,遂为琴中绝妙,好事者争传。其词曰:琅琊清圆谁弹?响空山,无言,惟有醉翁知其天。月明风露娟娟,人未眠,荷篑(筐)过山前。曰有心也哉,此弦!(第二叠泛声同此。)醉翁啸咏声和流泉;醉翁去后,空有朝吟夜怨。山有时而童颠,水有时而回渊,思翁无岁年,翁今为飞仙,此意在人间,试听徽外两三弦。方其补词,闲为弦之,云:二人同器,有不相人。二琴同手,有不相应。沈君信手弹琴而泉合,居士纵笔作词而与琴会,此必有真同者矣。”
一段佳话是醉翁,沈遵崔闲追慕公。更有东坡毕其功,情意相投志趣同!
“青州布衣张在,少能文,尤精于诗,奇蹇不遇,老死场屋。尝题龙兴寺《老柏院诗》云:南邻北舍牡丹开,年少寻芳日几回,惟有君家老柏树,春风来似不曾来。大为人传诵。文潞公皇祐中镇青,诣老柏院,访在所题,字已漫灭。公惜其不传,为大字书于西廊之壁。后三十余年,当元丰癸亥,东平毕仲甫将叔见公于洛下,公诵其诗,嘱毕往观。毕至青,访其故处,壁已圮(pi)毁,不可得,为刻于天宫石柱,又刊其故所题之处。”
一个人文古迹,往往是几代人的心血凝成,岂可等闲视之!这要有文人情趣,要有爱才之心,要花费金钱人力,要有善心。故人文景观,是民族文明史的一部分,不要历史之人是不会重视的,是愚蠢的!
“苏子美,庆历末谪居姑苏,以诗自放。一日观鱼沧浪亭,有诗云:我嗟不及游鱼乐,虚作人间半世人。识者以为不祥。未几果卒,年四十一,士大夫嗟惜之。”
诗句不错,诗意过悲,“半世人”得无诗谶?
事誌
“洛阳至京六驿,旧未尝进花,李文定公留守,始以花进。岁差府校一人,乘驿马,昼夜驰至京师。所进止姚黄、魏紫三四朵。用菜叶实笼中,藉复上下,使马不动摇,亦所以御日气;又以蜡封花蒂,可数日不落。至今岁贡不绝。”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千里迢迢,从福建到长安,为杨贵妃送荔枝,实工程浩大!洛阳牡丹甲天下,姚黄、魏紫品格高,六驿不算路途遥,保鲜有术,让帝王赏到国色!
“南唐后主留心笔札,所用澄心堂纸、李廷珪墨、龙尾石砚三物为天下之冠。自李氏之亡,龙尾石不复出。嘉祐中,校理钱仙芝知歙州,访得其所,乃大溪也。李氏常患溪深不可入,断其流,使由他道。李氏亡,居民苦其溪之回远,导之如昔,石乃绝。仙芝移溪还故道,石乃复出,遂与端溪并行。”
文人爱笔墨砚纸,珍之如拱璧,湖笔歙砚徽墨人人爱。我一九六七年三到歙县(徽州),曾买徽墨购歙砚。可惜学生时代没钱,只能意思一下。但学生砚亦石质细腻,色青可见,保留至今留作纪念。
“建茶盛于江南,近岁制作尤精,龙、凤团茶最为上品,一斤八饼。庆历中,蔡君谟为福建运使,始造小团以充岁贡,一斤二十饼,所谓上品龙茶者也。仁宗尤所珍惜,虽宰臣未尝辄赐,惟郊礼致斋之夕,两府各四人,共赐一饼。宫人剪金为龙凤花,贴其上,八人分蓄之,以为奇玩,不敢自试,有嘉客,出而传玩。欧阳文忠公云:茶为物之至精,而小团又其精者也。(嘉祐中,小团初出时也,今小团易得,何至如此多贵耶!)”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皇上喜欢,则哄炒而直上矣。古者如此,今者尤是。闻新春龙井茶几千元一两,岂是小百姓问津者!现在只有普洱茶制成大小饼状,不见绿茶有制饼者。
“青州城西南皆山,中贯洋水,限为二城。先时,跨水植柱为桥,每至六七月间,山水暴涨,水与柱斗,率常坏桥,州以为患。明道中夏英公守青,思有以捍之。会得牢城废卒有智思,垒巨石固其岸,取大木数十相贯,架为飞桥,无柱。至今五十余年,桥不坏。”
飞桥如虹,其间无柱,不患水急坏桥桩,中国古桥特美丽!
“洛阳牡丹,岁久虫蠹,则花开稍小,园户以硫磺簪其穴,虫死,复盛大。其园户相妬,则以乌贼鱼骨,刺花树枝皮中,花必死,盖牡丹忌此鱼耳。”
牡丹年年要调理,不然会越开越小,也有百年牡丹,则成木本矣。牡丹花艳丽,称为国色天香。惜大朵的花难得香,香花皆小朵。造物是公道的,岂能让一物占尽其优!与牡丹相似的是芍药,花期稍晚于牡丹,白色芍药尤佳。
杂录
“陈亚少卿,蓄书数千卷,名画数十轴,平生之所宝者。晚年退居,有华亭双鹤唳,怪石一株尤奇峭,与异花数十本,列植于所居。为诗诫子孙:满室图书杂典坟,华亭仙客岱云根,他年若不和花卖,便是吾家好儿孙。亚死未几,皆散落民间矣。”
收藏是愚蠢的,人要死,物要散,你不可能永远保有。且儿孙未必和你同样的想法。你曾经拥有过、把玩过,这就足够了。
谈谑
“丞相王公之夫人郑氏,奉佛至谨。临终嘱其夫曰:即死,愿得落发为尼。及死,公奏乞赐法名师号,敛以紫方袍。王荆公之子雱(pang),少得心疾,逐其妻,荆公为备礼嫁之。好事者戏之曰:王太祝生前嫁妇,郑夫人死后出家。人以为异。又工部郎中侯叔献妻悍戾。叔献既殂(cu,死),儿女不胜其酷,诏离之,故好事者又曰:侯工部死后休妻。”
荆公备礼嫁媳妇,只为儿子心有疾。死后落发乞法号,也是生前一片心。儿女不容孤孀母,只为凶悍难相处。稀奇稀奇真稀奇,生前死后颠倒行!
“欧阳文忠公不喜释氏,士有谈佛书者,必正色视之,而公之幼子小字和尚。或问:公既不喜佛,排浮屠,而以和尚名子何也?公曰:所以贱之也,如今人家以牛驴名小儿耳。问者大笑,且伏公之辨也。”
爱之则贱之,以其易养也。欧阳修亦是滑稽人也!
“刘贡父晚苦风疾,鬓眉皆落,鼻梁且断。一日,与子瞻数人小酌,各人引古语相戏。子瞻喜贡父云:大风起兮眉飞飏,安得壮士兮守鼻梁。座中大噱,贡父怅恨不已。”
坡公敏思善调谑,出口成章,涉笔成趣。
“子瞻通判钱塘,尝权领州事,新太守将至,营妓陈状,以年老乞出籍从良,公即判曰:五日京兆,判状不难;九尾野狐,从良任便。有周生者,色艺为一州之最,闻之,亦陈状乞嫁。惜其去,判云:慕周南之化,此意虽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请宜不允。其敏捷善谑如此。”
年老从良理应当,色艺高时焉能跑。坡公敏思善戏谑,笑倒严肃老官僚。
二零一一年八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