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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已发表) |
伴随着把整座城市震得发颤的雷声,一场暴雨哗哗地落下来,转眼间湿了街巷,湿了草木,湿了天空。这雨性子急,脚步匆匆,来得快,走得也快。雨一落,秋天就来了。
今年秋天的到来与去年不一样,区别很大,应该说这种区别有几年了吧。往年之秋,匆匆而来的不是秋雨,而是延续着夏日的燥热。这几年滇高原大旱,春不见雨,夏也少雨,闹得土地干裂,庄稼歉收,一些地方人畜喝水都成了问题。而其它地方,又闹得暴雨成灾。今年夏天,雨水走了一圈重又回来,滋润着滇高原,滋润出风调雨顺的年景。而在长江中下游,烈日高悬,高温不断出现,一些地方持续干旱。如此的气候差异完全打乱了以往的规律,让人很无奈。所幸的是焦渴了几年的滇高原,这个夏天终于迎来了一个正儿八经的雨季。
就在昨天,也就是立秋之后的星期天,大清早起来,习惯性地冲了一杯咖啡喝了,然后到了阳台,看看天气,有雨还是无雨。在这座城市,如果是西南方有厚厚的黑云移动过来,那么就有下雨的可能;如果东北方有黑云,雨不太容易下过来。这是许多年来的观察所得。早晨的天空没有出现异常,满眼是一层薄薄的云。然后,侍弄那些花草,无非是修剪枝叶之类。那些花草,其实早已感觉到秋的来临了:一株玫瑰,开了3朵,花朵虽小,但花瓣厚实艳丽,几天前还好好的,现在就有两朵打蔫了;那棵日本山茶,本是叶片碧绿肥大,舒展诱人,一觉醒来好像就瘦了一圈,萎缩起来;蒙自石榴和美国樱桃呢,也失去了夏日的勃勃生机,收敛容颜;紫竹还在若无其事地生长,但有的叶片明显黄了。八月桂花香。只有两株大小不一的金桂和银桂,开得不是很繁盛的花朵在晨光里散发着浓郁的芳香。自然之物对季节的敏感,是一种本能,就像人体对冷暖的感触一样。秋天来了,夏天也就过去了。
侍弄了花草,严格来说只是仔细观赏了一番,就接着读书。读什么书呢?随手从书堆上抓来一本,看那封面,赫然写着《超限战》,是乔良和王湘穗写的军事著作,被称为“当代中国的孙子兵法、全球化时代的新战争论、西点军校学员的必读书”等等,来头很大。这是一本邮购来的书,因为好奇,早前其实已经读过几章。刚翻开书要继续往下看,又觉得在秋意绵绵之时读这么阳刚的著作,好像不匹配。那又读什么书呢?其实能读的书很多,诸如瑞士人写的《大赌局》啦梁漱溟的《中国文化的命运》啦等等,都是好书。但翻开书,也没有迫切要读的感觉。
于是,又回过头来留意一下秋天。其实,今日的秋天与昨日的秋天也没有什么两样,与明日的秋天也可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节令罢了。就说这菜市的菜价吧,每市斤小瓜2元、毛芋头3.5元、番茄2元,几天都一样。只是雨水多,影响了白菜青菜的生长,价格往上涨了。所谓一叶知秋,只是一种文字表达,一种感怀吧。既是秋,是否也应该表达一下呢?我想那就写一首诗吧,就到了案前,写下:“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感觉这诗写得真好,尤其是后两句,诗情画意,乃神来之笔。可是啊,这是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是1000多年前大名鼎鼎的刘禹锡写的。我等只有诵读的资格。居然是这样,那就再写一首:“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也是好诗,这是上半首,至于下半首一时写不出来了。可惜呀,这也是唐代的大诗人王维写的。嗨,秋天的诗都被古人写绝了,还倒腾个什么呢?罢了!
9时多,友人打来电话,说已经是秋天了,何不到城外走一走?这个主意好,也是就到了城南,找到一个叫东山的村子。这个村子周围都是混凝土建筑的西式民居,二三层的五六层的都有,很显眼。中间的就是老式的民居,土墙黛瓦,但大多已经房檐倒塌,只剩下四围断墙残壁。有的是遭了火灾,烧焦的房梁倒了一地。保存得好一些的,还住着人家,大门上了锁,去年春节的对联还是那么鲜红。门开着的,门口的石墩上坐着老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朝路过的行人张望。偶尔从对面走来的,也是挑着箩筐的老人。看来,乡村的老宅,住的大多是这样的长者。年轻人们建了新房,都搬走了,只把童年的记忆留下来。老人们舍不得离开,就这么厮守自己的一生,不离不弃。尽管老宅陈旧,但感情还在。
东山土司府遗址就在这片老宅之中。寻访土司府遗址,也是友人邀我踏秋的目的。东山土司是旧时的世袭职位,由王氏世袭十代,从康熙年间开始至公元1930年止,历时240多年,所管辖的范围为49个彝族山寨。这个遗址究竟是什么样呢?我们踏着潮湿狭窄弯曲的巷道,在阴暗且满目沧桑的残垣中寻找,从布满蜘蛛网的房檐上,以及挂满衰草的瓦楞上、残缺的石雕木雕碑记上,想像昔日土司府的模样。虽然已经风光不在,但建筑的规制依然可寻。这是一座依山而建,五层四院的建筑,占地10余亩,坐东向西。这座遗址,就在东山村的中轴线上,背倚玲珑山,面临玉湖。对于玉湖,有一个民国前贤这样咏诗描绘:“芙渠满沼万千花,碧玉湖光带赤霞。潭内新荷堤上柳,红裳翠袖影交加。”美吧,但现今玉湖已经完全变了样,没有了诗中景象,只剩下了一塘水,养了鱼。这就是土司府遗址了。建筑这东西,有人居住,才能得以保存延续。少了人,就少了人气,少了根,建筑也就失去生机,面临消亡。东山土司府就是如此,人去楼空,凋敝衰落,早已度过秋了。
就这样在土司府的遗址上折腾了近两小时,又沿路返回。而此时天空被云铺盖,没有雨没有阳光,我看到葡萄园里的葡萄萎缩叶黄,道旁的树木偶有落叶飘下,深切感到这就是秋了。这就意味着春静夏绚的美景虽然离我们而去,但夏的酷热也同时消逝于秋风秋雨中。“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人生何尝不是这样?我们只能一路向秋,不管秋意绵绵还是秋风萧瑟,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