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家看望父母,带了些从超市买的食物。母亲显得犹为高兴,我与妻刚坐定,她就说她吃上了低保。我和妻都感到诧异,说人家不是不让你吃么?咋今年红太阳的光辉照到你头上了?母亲说这是真的,第一季度的钱都领了,合340多元。这下我们以为是真的了。
说起低保这事,近些年只要我们一回家,她都要提起,说谁比她小,都吃了低保;谁家的情况与我家差不多,也吃了低保;谁家连大人小孩一起吃低保。这都是村长干的事,当个绿豆官什么都往自己人身上扒。
每每说起这些事,她就很生气,有时还会骂些难听的粗话。妻就劝说:“人家不给你就算了,我们补给你,不然气出病来就亏大了?”母亲说这不是给不给的事,国家给的照顾福利,要公平。还说这十五六年来每年都到县医院睡一阵,花四五千块。这就没人看得见,只看得见你们兄弟在外,拿国家工资。话说到这儿时,我们就只有听的份,要继续唠唠叨叨把村里相关的人啊事啊说上一遍,否则就不会停下话茬。
母亲说这话总是有根有据。她说她找村长理论时,问村长怎么她住院时看不到,给低保时也看不到,收这钱那钱咋就看得那么仔细?母亲就这么给村长对上了,新上任一个,街头巷尾碰到就要说上一遍,说政府给的钱,不能单给一些人吞,应该所有人都有份。但换了几任村长,也没有她的份,说恐怕死了也不能吃到低保。
每说这话时她会由生气变成歉疚,说这些年光住医院的费用就花了你们弟兄不少钱,还有每年的生活费,在农村里都不是小数目。又说到某家某户,四五个儿子养个妈,常常吵得不可开交,还打架,弄得像冤家一样。这时,我和妻就会说:“别提别人家的事,你生活得好好的我们心里就高兴。”话到此处通常会停顿一下,然后母亲就会说:“也是,自家的心还操不了,还管人家整哪样?就是你爹那个聋子好,什么也听不见,就什么心都不操,还清静。”
我们说话时,父亲并不参与,只坐在一边笑着,冷不丁插上一句,与说话内容豪无关系,又引得笑声一片。父亲耳聋,有20余年了,我们还买过一个助听器给他,但他用了一些日子就不用了,说戴上是能听到了,但心里不清静。父亲是要超脱,不为烦事扰,不像母亲耳聪目明,什么事心里都明白。
与母亲这次吃上低保的还有四五人。我问母亲这些人以前有没有份?母亲说没有,去年吃过的今年就没有,好像是轮着来了。这就公平了。我说:“那你这低保是一年的。”母亲说,一年也知足。政府给的钱,就该人人有。
母亲吃上低保,看她高兴,我们也高兴。这倒不是仅仅为了那几百块钱,而是公平。只有公平,社会才和谐。这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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