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1/large/69d2b2f5gw1etk5moectrj20zk0nsjwv.jpg 每次我去荔枝园摘荔枝，真不只是惺惺作态地作秀，而是切切实实的劳动。朋友们各种羡慕，都说要体验一下摘荔枝的快乐。他们不懂得摘荔枝的辛苦。

端午之前，我最好的朋友刘凯一家就和我在群里计划着端午假期的这次摘荔枝体验。他们充满期待的心情，我也没好泼冷水，就打电话问过荔枝园的老板，他说：是你的朋友，就带他们过来，但是我请了10几个人摘荔枝，要管一顿饭，就没时间招待你的朋友，他们的午饭得自理。我心想，在果园大摘荔枝的时候带朋友过去添乱确实有点于心不忍，转头就回绝了刘凯他们。到放假前一天，老板专程打个电话问我：你的朋友哪一天过来，我好安排。我这才和刘凯他们确定了时间。

那行，就带你们走一遭。

去的前一天，李艳突然在群里问我：听说荔枝林里有很多蚊虫，有种昆虫的尿很毒，沾到了会烂一身。我说有那么回事。这种昆虫叫“打屁虫”，它们在遇到危险时不但会放臭屁，还会尿出绿色的液体，含有剧毒，会让皮肤腐烂。他们就有些犹豫了，毕竟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可根据我数次上山的经历，还没遇到过打屁虫射毒尿，顶多放几个臭屁，也威胁不到聪明的人类，捂着鼻子走开不就得了。

为了避开端午高速路上的拥堵路况，我们选择了五月初六出行。我和我姐、我嫂子从广州走，他们一行四人从中山出发。上山之前，受老板之托，在街上买了些菜，据说是25个人的一顿饭，12点准时开餐。我这才明白：我又成了伙夫。好在有我嫂子在。

按说，25个人的饭菜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山上的条件非常有限，柴火灶上一大一小两口灶眼，煲汤、煮饭、烧茶水、炒菜都得在这上面完成。问题是这口灶也不像我们熟悉的乡下厨房那样灶前炒菜灶背烧火，至少容得下两个人。山上那间狭小的厨房，两个人在里面相遇还得侧着身子才能出入。灶眼不大，生火是难题，据说前一天我姐花了半小时才把火生起来。我捡了些荔枝柴架起来，撒了些枯叶在上面，用纸点火，灶就点燃了。煲汤，煮饭，都要把握好火候，于我也不是难事。饭香汤好，关在伙房里的我早已汗流浃背。聪明如我，把像是挖过煤炭的手洗净，抢过嫂子正在切黄瓜的菜刀，把厨房的阵地交给了她。

刘凯他们到的时候，锅里大头鱼正在酸菜汤里翻滚。

老板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拿上几颗挂绿送到刘凯他们手里。挂绿啊，可是传说中一粒拍出50万高价的贡品荔枝，最不济的年头也是3粒换一辆路虎。当然，这是最不值钱的90块一斤的四代挂绿，味道也远不如桂味和糯米糍。桂味香甜爽脆，糯米糍甜糯嫩滑，而这挂绿竟甜中带酸，酸里透着涩。老板消失在山林之前跟我说：附近也没什么饭馆，最近的一个农家乐还在20公里开外，若你的朋友不嫌弃，就在山上吃顿便饭吧，反正由你来招呼，我就不陪了。

老板走后我才知道，上午有人以8.5元的高价收了一批荔枝，600斤。慢慢地，荔枝山上人声鼎沸，人影绰绰。这一批荔枝打包发走，刚好12点，工人们陆续下树，幸而有嫂子掌勺，才可以准时开餐。

一个月前，我的大学同学子涵就预定了一批桂味和糯米糍发长沙，送给她的吃货朋友们。端午前发走后第二天，她在微信群里分享吃货们的点评，都说皮薄汁多肉嫩核小，可就馋坏了天南海北尤其是北方的同学们。荔枝品种很多，但增城的桂味和糯米糍，鲜少销售至内地，基本在本地销售以及出口国外。大伙顶多吃到海南的糯米糍以及广东东莞惠州等地的桂味，而杨贵妃最爱的妃子笑其实并不那么甜糯，最早熟的三月红和最晚熟的玉荷包，又都有股酸味。所以这次上山，我还有另一个任务在身：亲自上树摘些增城桂味，再发生鲜速递，把那帮馋货们的嘴给填上。

午后极度闷热，像是划根火柴就能把空气点燃似的。果然乌云压境，下起雨来。老板和老板娘的脸色也跟着这天色一样，黑压压得沉下来。他们担心的是，经烈日暴晒后的荔枝遇到雨水温度骤降之后发生爆裂，这是对荔枝和果农最致命的伤害。一年的时间里除草、修枝、施肥、杀虫的繁重劳动除外，投入热情与希望，忍受劳累与艰苦，精心培育出的硕果在一瞬间爆开，多么令人心疼。好在大家的祈祷似乎发生了作用，风吹云散，雨停了下来。

可老板跟老板娘却因为第二批货的价格发生了口角。下午有果商开出5元的价格收购1000斤荔枝，老板娘心中因为上午8.5的售价产生的极度落差而拒绝了，但老板有另外的担心。工人们马不停蹄在摘果，老天爷又变幻莫测时不时来几场雨吓得人魂飞魄散，果子不摘下来，遇雨肯定爆壳，摘下来没人收，第二天肯定跌价。果商不愿加价，转身走了。下午预计有1000多斤果没有销路，老板一家心急如焚，我也不知所措。

下午4点多，刘凯一家离开，我还留在山上择果。摘荔枝必须把挂果的整枝折下，一方面留有枝叶荔枝才能长久保鲜，另一方面折枝后来年才会长出更多新枝结更多果实。择果，就是把大的枝块折下，捡出挂果的小枝，然后堆放在一起，这样红红的一串串一堆堆中露出几片绿叶，格外养眼。折枝择果全靠右手拇指的力量，我择了2个多小时，指甲和指头肉就有些脱离开来，指甲缝里有血有黑灰，指关节也疼得无法弯曲。打了11件荔枝后，老板派人开车送我去增城市区发货，发顺丰把荔枝冷运至我那些馋口的同学们手里。

发完货再回到山上时，1000多斤过已全部择完装入箩筐。老板决定亲自送批发市场，摆摊销售，没吃晚饭就走了。我当晚回到广州，都没敢打电话发微信问情况，到第二天早上，老板小弟在群里喊话说一夜未睡也无人问津，大家的心都揪着。到中午时，终于听到老板归山的消息，荔枝全部以刚开始3.8，到后来2.8，到最后2.5的价格贱卖掉。

这和A股有什么区别？

今天我的另一个好朋友彭俊一家也说要我带他们去体验一把。我联系老板，老板欣然答应，叫我尽管带去就是了，依然说不管饭。我们到山下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依老板的推荐，在附近找了一家饭馆。刚点完菜，老板一脸胡渣灰头土脑满身酸臭出现在我们面前。聊了最近几天行情，就跟股民每天聊股票一样，据说今年不用亏本小有赚头。等了许久，饭菜上桌，我们还没吃完，老板就抢着把单买了，匆匆先我们一步回到山头。

林青挺着大肚不便上山，在山下的荔枝林里走了一圈，最终决定带着儿子小板凳和外甥女妙妙回到车里。天气太热，蚊子太多。板凳奶奶和妙妙妈妈跟着我们上山，摘了十几分钟，终于说出了一句大实话：这比“双抢”可累多了。我选中一棵满眼红果的树，干脆爬上树摘，彭俊在下面用筐接应，不一会就是满满两箩筐的荔枝。我总觉得，择比摘累。爬在树上像猴子一样穿来梭去，至少比蹲坐在一个地方不动一择就是5-6个小时来得不那么腰酸背痛。

彭俊走的时候塞给我300块钱叫我给老板，我知道彭俊的意思，中午那顿饭钱，不该老板出。我中间拦下100，给老板200，他又退掉100给彭俊。我回头跟彭俊说：既然如此，你就收下吧，另外那200，我会想办法送回给老板的。

晚上回到家，把这几天陆续收到的一些荔枝款通过微信转账给了老板，再加了200，因为我觉得，这老板太实在，或者也可以说，太愚笨了吧。

端午前后是最好的吃荔枝时节。马上，增城的桂味和糯米糍即将落市。还想吃到这种全世界最好吃的荔枝品种，那就只能等明年了。明年，我还为荔枝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