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城市霓虹还未开启，空气中浮动着灰尘的味道，夹杂着行色匆匆的路人的汗馊味，令人作恶。对街的红灯仍未有闪动的意思，斑马线两端的人群像蚂蚁搬家一般逐渐庞大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盏灯。如果突然有人在人群中消失，一定不会有人察觉。

长达90秒的红灯，等得让我有些焦躁不安，尤其在如此巨大的人群中，一种眩晕感从喉咙往上升起。于是我习惯性的往人群的外围艰难得移动了几步，却看到了另外一幕令人难过的情景。

马路边躺着一个犯小二麻痹症的年轻小伙，虽然一身邋遢，却面目清秀，稍作清洁，甚至无需任何装扮，就是大帅哥一枚。他躺在一张银色的汽车椅贴上，背后伏着一个看样不到十岁有点肥胖脸一直在抽搐口水直流的小男孩，前面摆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罐，里面零星放着些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好心路人往里面投了善款，还是他自己故意往里面放的“托儿”钱。小伙子显然是睡着了，但他的手脚在极有规律地抽动。

突然，胖小孩像撞见鬼一样一骨碌爬起，躲到旁边的电线杆背后。他恐慌的眼神，让我也跟着吓了一跳。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叫醒自己的伙伴。我这才发现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朝地上的小伙吼了一句什么，小伙这才慢慢悠悠坐起来，脸上露出求饶的媚笑。我仔细地看了一眼这个让他们害怕的中年男人，发现他的狰狞来自于脸上被烧伤留下的疤痕，还有他那黄世仁一般凶狠奸诈的眼神。

麻痹症小伙爬起之后，熟练却很吃力地把手伸向铁罐，把钱掏出来，然后交给了“黄世仁”，还是一脸媚笑，嘴里念念有词，这神情像极了向主人哈嘴讨好摇尾乞怜的狗。中年男人一把抓过钱，一边数，一边骂，显然在说：没用的东西，才这么点钱。

尽管看过诸多类似的电影，对这样的情节并不陌生，但我从未亲眼见过这样的场景。脑子里突然联想到这个麻痹症小伙和痴呆症胖小孩在沦为乞丐前遭受过的种种非人的虐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然后迅速将脑海中的联想关闭，回到现实中来。

小伙把今天的收获全数交给乞丐头后，缓慢地收起椅垫，小心翼翼叠起，手一直在抖动，脸上一直有笑。他已经麻木得把这种日复一日的卧街乞讨当做自己的工作。此刻，他的家人在哪里？是谁把他生下又把他抛弃？又是哪个混蛋虐他至麻木？那个和他相依为命的胖小孩，也许还有救，因为他的眼神里还有恐惧，见到乞丐头还知道要躲避，只是要怎么样才能帮助到他呢？

对街的绿灯终于亮了，人群一窝蜂地涌向马路对面，把发呆的我抛弃在路边。一定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迟疑我的惊呆我的掉落，因为匆匆的人们，甚至选择性的跳过了这样一出平时只在电视上看得到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