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医时，知道我们学校的顾玉东教授首创了将没有明确功能的植物神经（膈神经等）进行移位手术，治疗因臂丛神经损伤造成上臂运动功能障碍的病例（具体的技术细节我不是很清楚，如有错误，请指出）。当时觉得顾教授真是很了不起，居然能够想到用植物神经替代运动神经的办法。

现在我从事的是公共卫生工作，远离了临床医学，但公共卫生和临床医学的医学基础课程内容相同，研究方法中采用的也都是公认的科学方法，因此我想从方法学上谈一些关于肖氏反射弧的看法。

医学研究上，不管设计怎么科学、结果如何有意义，首先要保证研究是符合伦理的。对于顾教授的创新，伦理上首先要保证的是：将所谓无用的植物神经移位不会影响到正常的器官功能。如果这一条都不能满足，即使手术效果再好，也是以一种牺牲换去另外一种牺牲，基本上是伦理学所不允许的（除非伦理审查委员会认为牺牲很小，但收益很大）。

其次医学研究要证实效果，必须进行随机、对照、双盲的研究，而且要有足够的样本量才有可能评价效果。并且，这种效果必须是其他人能够重复得出的。

我认为，顾玉东教授的成功是非常创新的，因为谁也不曾想到原先无法主观控制的植物神经被移位后可以实现主观控制肢体的运动。正是因为这种创新的离经叛道，因此其风险也非常大。由于植物神经如何被大脑用于控制肌肉运动的内在机制仍没有完全被阐明，因此这种将神经搬来搬去的研究还是需要非常谨慎，必须严格遵循医学研究的规范。

我猜测肖传国的反射弧思路有可能受到了顾教授的启发。百度百科上是这样介绍的：利用废用的体神经，通过手术将其与支配膀胱的内脏自主神经吻合杂交，形成一种新的可经皮肤控制的神经反射排尿通路，形成人工的“皮肤—脊髓中枢—膀胱”排尿反射弧。患者接受手术后，只需挠挠大腿内侧，就可以自主控制排尿，甩掉尿袋子。

上述表述中的“体神经”应该是指运动神经，“内脏自主神经”就是植物神经。也就是说，肖传国手术中是使用运动神经来控制植物神经，而顾教授使用植物神经来行使运动神经的功能。我前面已经说了，顾教授的手术中植物神经如何被大脑用于控制肌肉运动的内在机制仍没有完全被阐明，现在肖传国将前者手术中的两种神经倒过来移位，其风险自然也是很大的。

我不敢说肖传国的手术没有效果。以肖传国宣传的85％有效率来算，如果找到了10名被确认无效的患者，那么就应该有57名有效的患者。按常理，找到有效的患者比找到无效的患者要容易的多。肖传国也应该更容易找一些有效的患者来支持他，至少不会比他找人收拾方玄昌和方舟子困难。当然，我更希望肖传国能够将其做过的患者清单告知相关的学术调查机构，让调查机构来做一个全面的病例随访来澄清事实的真相。

另外一个比效果更为关键的问题是：已知的那些无效患者中有不少出现了下肢运动功能障碍的情况，有些甚至无法走路（见http://v.ku6.com/show/1BgbCWUOzs4Vajoz.html）。那就说明，肖氏反射弧手术的不良反应至少是明确的，也是严重的。仅这一项就足以拒绝这项手术，即使其将来真的证明有效果。而且，如果肖传国事先知道这种不良反应，但在术前的知情同意书中没有充分告知患者的话，那更是不可容忍的。

据说顾玉东教授参加过对肖氏反射弧的效果的评估，当时的评估组也发表了正面的意见。我私下猜测：当时评估很可能只是以肖传国本人提供的材料为主，可能也随访了一些病例。但以肖传国目前所策划的行动来看，又怎能保证这些病例不是精心挑选的，并且说了真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