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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得起我，不嫌我矮，跟我时又没得病，现在哪能忍心丢手呢？做人要凭良心。”他说自己心里就一个信念：“反正我不会放弃她！”

    □ 本刊记者 廖 娥 吴力 实习记者 万美佳

　　一个矮小的身影，头戴一顶鲜红的安全帽，脚穿一双凉拖，手拿拖把、扳手、锅铲、脸盆，怪异的舞步，滑稽的动作，动感的摇滚音乐……

　　这段名为《农民工艳舞救妻》的视频上传到网络后，点击率迅即突破了十万，并且在一周之内持续攀升，甚至一度被推到土豆网、百度视频的首页。然而，“主演”王哈儿的现实生活却远不如视频中轻松。

陋室里简单爱

　　王哈儿不是他的真名，以前也没有人称他王哈儿，他的真名叫王翱榜。

　　成都三环外，这座城市的最边缘，一片小矮房像堆放在仓库的杂货一样散乱一地，屋顶是瓦盖的。左转，右转，回拐，王翱榜带着记者左右穿插，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农家小院。

　　“原来住的地方租金涨了，今年四月我们才搬过来。”走红网络的王哈儿就住在这里。他笑了笑，硬生生的，诠然不同于视频中撅屁股跳舞的王哈儿，“周围住的大多是进城打工的乡下人，早已经习惯了。”

　　夏日最后的骄阳，把大地烤得热气腾腾，使人本能地想冲进屋里躲阴凉。但是，王翱榜租住的小平房里更热，人往里一站就直流汗，“遇上大雨，水会流进屋里头，有半尺多深。”

　　不到20平方米的小平房里，家具摆设很简单，除了厨具就是小饭桌。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床边，面容浮肿，脸色蜡黄，“她是我老婆谢玉清，得了尿毒症，我要救她。”王翱榜有些拘谨木讷地介绍着，“我不会跳舞，从来就没跳过，那个都是为了能够治好她的病……”。

　　谢玉清说她知道王翱榜拍视频的事，并且当时自己就在场。“早看过了，跳得一点也不好笑，我知道他全都是为了我好嘛。”她看上去身体很虚弱，还没说完几句话，脑门上就会渗出一粒粒的汗珠，要靠在桌上休息一会。

　　王翱傍也完全不介意人们称他为“艳舞救妻”，甚至不介意大家对他“炒作”、“感动”之类的所有评价，他说只要能把“老婆”的病治好，就足够了。然而，眼前谢玉清的身体还是很虚弱。

　　“医院说每个礼拜要去三次，现在没钱，只能去两次了。”谢玉清说自己最近在做透析，只有做完透析才会稍微感觉好一些，说话的时候，额上又冒出了汗珠。

　　王翱榜急忙拿出毛巾，到屋外的凉水中打湿，然后仔细地给老婆擦去满头的大汗。这个40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长得有点胖，因为天热，他光着膀子，给老婆擦完顺便也给自己擦了一把。他说，自己在几年前认识了谢玉清，“我们在一起一年后，她就查出患了肾病，2008年确诊为尿毒症，一直靠透析维持生命。”因为坚持给女朋友治病，王翱榜打工积攒的四五万元存款已经花光。

　　现在，谢玉清每周还要两次去医院做透析，清晨5点就起来赶车，天快黑时又一个人赶回来。王翱榜心里虽然放心不下谢玉清，但为了挣到更多的医药费，他又不得不让她独自去治病，自己则攀爬在脚手架上。

为治病山穷水尽

　　离开成都，往西北走九十多公里，就到了绵阳，王翱榜说自己祖祖辈辈就生活在那里。

　　“我15岁开始打工，来成都都有二十年了。”王翱榜说，为了让生活过得“更有出息”一点，“趁年轻出来打拼打拼，等赚到钱就可以回家盖房娶媳妇了。”只有小学文化的王翱榜，最初打过竹帘子，一天打一个，赚4毛钱。1992年到成都开始干架子工，直到现在。

　　和很多打工者一样，王翱榜也曾有自己的梦想，“第一年买个收录机，第二年买电视机，第三年买自行车”，可这些没能完全实现。“收录机不流行了，所以没买，自行车和电视倒是买了，但都是旧的。”而他现在的梦想就是治好老婆的病，然后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本来就不高，才1米5，长相不咋样，又不太会说话，屋里条件也不好。”直到38岁那年，王翱榜才在工友的撮合下认识了谢玉清。比王翱榜小3岁的谢玉清当时已经离婚一年，正在一个家政公司做清洁工。

　　王翱榜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四月初三。本来约好在工地见面，后来因为怕自己的衣服脏，就将见面地点改在了朋友家里。谢玉清在回忆这段往事时，虽然虚弱得只能一字一顿地说话，但还是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她言谈间流露出的幸福，“只要他心好，能够相互体贴，就可以了。”王翱榜想着再攒几年钱，“买不了大的买个小的房子，市中心肯定买不起，买个郊区的”，有了房子就有了家，然后跟谢玉清结婚，再生个孩子。谢玉清菜烧得好，还可以开个小饭馆。

　　“我们在一起一年多，玉清就生病了，起先只是不舒服。后来越拖越厉害，查出患了肾病，2008年时被确诊为尿毒症。”王翱榜说，从那时起自己就迈上了艰难的求医之路。

　　王翱榜说，谢玉清最初是在成都一家医院做透析，一次600元，太贵，就转到了简阳一家医院，一次360元，还是承受不起，就把一星期三次改成了两次。成都到简阳的车票来回50元，“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一个月就要3000多元。”

　　打工20多年的5万元积蓄很快花光了，有人对他说，这个病要么换肾，要么一直做透析，无论哪种选择，花钱都是无底洞。

　　“你们又没扯结婚证，没有啥承诺，趁早算了。”有很多好心人曾这样劝说王翱榜，就连哥哥姐姐也劝他放弃，但他只是默不作声。“反正人总是要死的，如果不行，我就不硬撑着活了。”谢玉清也经常这样对王翱榜说。可王翱榜却不这么认为，“她看得起我，不嫌我矮，跟我时又没得病，现在哪能忍心丢手呢？做人要凭良心。”他说自己心里就一个信念：“反正我不会放弃她！”

　　王翱榜主意已定，他带着谢玉清跑了成都、三台、简阳等多家医院，西药、中药吃了一服又一服。而王翱榜每天都得抓紧出门找事做，“一个月大概能挣2000多元，不过全部拿去看病都不够花”。花光积蓄之后就向朋友借，可是后来连借都借不动了，王翱榜又陷入了困境。

跳“艳舞”走红

　　“其实我这个人，有些事并不想跟别人说。后来我实在没办法了，就讲给赵礼平听。”赵礼平是和王翱傍一起工作七八年的工友，也是这段视频的“总导演”。一开始，赵礼平曾劝说王翱榜放弃。

　　“这个病不好医，你也医不起。”

　　“慢慢医，医到哪里算哪里。”

　　“有一天，你人财两空又何必？”

　　“即使到了那一天，我也不让她带着遗憾去，我要尽力。”

　　赵礼平每次都想说服王翱榜做出“明智的选择”，反而却被王翱榜给折服了，最后只好硬下决心帮王翱榜一把。他给当地媒体打热线求助，但电话那边答复，这种事情多了，还是得找政府的民政部门解决。可是，去了几次没结果，王翱榜索性不找了，“还不如去打工，能挣到现钱。”

　　收入赶不上高昂的医疗费用，债务每天都在增加，赵礼平也替王翱榜着急，这个新潮的农民工最终想到了网络，并托人找到了成都一所高校的大三学生小聂帮忙。“我相信，王翱榜不离不弃的爱情感动了我，也能感动其他人。”赵礼平说。

　　2010年8月下旬的一个下午，小聂借了一台DV，启发王翱榜摇身子，扭屁股，跳舞步。他要给王翱榜拍一段录像，然后上传到互联网。王翱榜回忆说，当天下午尴尬极了，最终不欢而散，“这不是把我搞成疯子了嘛”。“他哪里跳过舞，每天下班就直接往家赶，连烟都不会抽。”谢玉清告诉记者。

　　王翱榜一开始僵着，怎么都动不起来，这可是天大的难事，赵礼平和小聂最后商定“把平时的劳动、生活艺术化”。摇着身子拿拖把，手持锅铲炒菜，扭着屁股洗衣，手举塑料盆，音乐跟着响起来，“避开吧，避开，没人想被击败，所以都来发狠耍狂……就避开吧，避开……”英文的歌词，王翱榜一句也听不懂，但他只知道自己终究避不开生活的现实。

　　“想到能有希望得到好心人的帮助，医好她的病，我就坚持了。”折腾了一下午，他觉得比在工地上干活还累。

　　“是不是太长了，网友没耐心看啊？”小聂把视频取名《王哈儿的劳动歌》，传到了土豆网、优酷网，又在天涯论坛发了帖子，但反响不大。后来，小聂便把视频缩成了1分15秒，标题改为《农民工艳舞救妻》。几天后，这段视频点击率直线上升，王哈儿走红网络。

　　网络的声音随之也纷纷传来，有网友留言认为“庸俗！”、“又一个想火的炒手！”。但更多的网友表示“支持，不要放弃！”、“我看了非常的感动，大哥你好样的！”紧接着，王哈儿引来了报纸和电台的关注。

　　小聂说，用“艳舞”做标题，确实有点像“标题党”，“目的只是吸引网友来看”，他认为，只有这样才会让网友感动，才可能伸出援手。

　　“有个北京人发来一条短信，有300多字，是一副中药处方。”王翱榜说，几天之后，就有很多好心人给送来了药方，也有很多人捐款。他把这些捐款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现在已经有8000多块钱了。”

　　现在，王翱榜和谢玉清的生活也发生着变化，网络把他从一个角落里推到了公众视野里，甚至去附近的菜场买菜，都有人认出他来。而这个礼拜，他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因为最近一拨又一拨的记者来采访他，甚至还有省外的媒体。

　　然而，在浩渺的网络中，视频和帖子很快就会凉下来，随即沉没在帖子的海洋中，而这段蕴含凄美故事的“艳舞”，最终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没人再去关注了。而王翱榜却仍需要牵着女友的手，面对沉重的现实生活。

　　如果没得到更多的捐助，怎么办？王翱榜说，只有凭自己的力量去挣钱。“反正我不会放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