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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等都是寓言的主角
有个判断,说是在我们这个时代,文学回归了她应有的位置——好像浸泡在了洗浴中心的池子里,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在我觉得,我们这个时代,文学的水温并没有这么令人惬意,同时,文学置身洗浴中心的好时代业已永不再来。这本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好比京剧的好时代业已永远消逝在我们背后,一两出大戏,根本无法挽回一个时代的远去。无论创作者还是阅读者,我们都无法复原托尔斯泰的时代、卡夫卡的时代,乃至曹雪芹的时代和郁达夫的时代了。如今的文学,日益像一个古董或者标本,放在博物馆里供少数人瞻仰和凭吊,并且心生安慰——我们也阔过。当然,我这里所说的“文学”,是一个特指,那种范式和气派,如果还要生发与赓续,以配合这个时代,必然是另一种价值之上的东西了。
原则上讲,今天,当我力图用小说这门古老的艺术来打动所有人时,实际上,能做到打动同类就已经堪称安慰。写作之事,在心灵层面上能够给予一个作家的回报,无外乎就是这样的吧——以“文字私下结盟”,如同找到亲人般,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支队列。所谓圈子,一定是不能涵盖这种情感的,起码大多数时候,圈子并不能让人支取到正当的力量。
这就有了一个诘问——假若同类越来越稀缺,你还会这么继续写下去吗?
回答这个问题,关乎现代作家和古典作家的分野。那种不期待被阅读,起码不热烈期待被阅读的杰出作家,一定有,但看来只属于古典时期;而文学到了今天,被裹挟着存在,愈发接近了一门职业,是职业,天然便有被世相认可的需要。这里面并无优劣,不能说现代作家“私下结盟”之余,盼望更为广泛的读者,就一定比古典作家埋汰了一些;当然,庸俗一些可能会有,但是没有办法,人在时代面前就是这么卑微,即使你是个野心勃勃的小说家,也不能不潜移默化地接受时代给出的一些准则和方式。
说起一个小说家的野心,我觉得往往是隐而不发的,甚至大多数时候无以自察。从我的写作经验来看,我没有明确地要去堪破或者改造什么的目的。但某种根本性的动机却一定存在,否则如此无望和辛劳,谁还会去为之颠倒生命?如果非要我再往最根本的地方说,对我就是苛求了。要知道,在如今的文学水温里,几乎已经没人敢这么追根究底,起码大多数人,是羞于甚至耻于将这个“根本”亮出来表态了——大家已经习惯语焉不详或者躲避比较高级的诉求。那么不说也罢。
好了,如果一个现代小说家的小说彻底不被读者阅读,那将如何?
可能会出现两种状况:不写了,彻底承认,自己干不了这个;继续写,写到愤世嫉俗,没准会变成个疯子。
在我,估计会是第一种局面。首先,我不能算是一个非常有恒心的人;其次,我也不算心智彻底非理性之辈——没人读便去怀疑别人的水准。但这种局面不太容易发生,写作之初,对于同类的存在,这么一点点自知,我还算是有,也因此,才有提笔的动力;何况,真要庆幸,最初我便得到了不少弥足珍贵的声援,总有些渠道,可供我承荫蒙泽。
——比如,就像现在这本集子的付梓。
这说明世上令人完全绝望的事儿还是有限的,总有些跟自己相仿的家伙吧,在“私下结盟”的同时,让我的小说兼及了更大程度地被传播,以致唤来更多同类的可能。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呢:像我这样的小说家,与时风背道而驰,心怀野心地写着,热烈心存被更多人阅读的妄想——而的确也会有阳光偶尔普照?
这就仿佛是一个寓言。
但殊不知,这个世界的本初,便是建立在寓言之上,神也藉着寓言来向我们显明他自己。这本书的作者、读者、出版者,在我看来,都是“我等”,并且,我等“私下结盟”的这个角落,原来就是在寓言的地盘上——在这里,我等是天然的主角。
由此,也可见今天我等主角之荣幸,在这样的文学水温里,耽情此事,并且自得其乐,享有某种“博物馆式的”、“阔气的”趣味,实在是奢侈。如果我等因此还感到了异常的幸福,那么,就是文学被上帝眷顾的一个确据——在他眼里,依然将此事看为宝贵。
2013年11月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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