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读书周报2001年6月9日）

近日得江野所赠《水墨天涯》一册，不禁怦然心动。心动的不是他的墨宝，也不是亚明在侧重对他“一头长发”权威性的诠释，更不是如人所云，三十几岁的江野也就能继陈老莲的古朴之钵，更兼得王震之浑犷之气，将来必定能以艺弘道，如何如何。何况早两年江野就有《东坡玩月》一图被编入台湾“国父纪念馆典藏画册”，有出版过《江野水墨画》等画集。

我心动的是，在江野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在这本画册上草草签上名递给我时，蓦然让我想起了丙子年夏他赠给我一幅画、一首诗。那时也是这张圆正的脸上，却凝聚着“力背透纸”的期待。我敢肯定不是期待着我对画面的赞美，也不是期待着我能帮他些什么，而是真诚地期待我对他的作品的懂和理解。当然，那时在他一段不太顺的时候。比喻的不恰当的话就像一九七六年之前的沈子丞，就因为解放前有人曾经夸他一句“江南才子”，压抑几乎终身，而且赴诉无门。因为我们过去有条定律，那就是“凡是敌人支持的我们就要反对”。

赴诉确实无门。但往往遭此际遇，会激励人寻出点有滋味的东西来。诸如孔子厄而写的《春秋》，孙子膑而有《兵法》云云。江野固然没有古圣人那么有出息。他给我的那副画说实在的至今我还不敢恭维。老鼠执鞭赶走钟馗（江野尤善画钟馗），大有邪不压正之嫌。愤激之至，难失偏颇。可是他的那首诗确实给我印象很深，也就是现在怦然心动之源。“不愧今人愧古贤，拜金附势两无缘，小生斗胆写钟君，伸了正气结了缘”，虽无章法平曵可依，然诗言所志，倒也正气凛然。

有了节气，我看比什么都值。蔡京、秦桧权倾一朝，才气原也不差，可就比不上“小女子”李清照的一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子丑寅卯，一晃五、六年。据说他精益求精，又得到了一些大名家大行家的奖掖。然而各自为生计所累，对他关心还是甚少。这次承他所赠，我又想起年前去东山看亚老（明）一事，两份人老少不分，谈兴甚浓，几乎政治、宗教、艺术、权利、人情等等涉猎甚广。给我的印象是凡成“家”者无不立身要正，致力博大精深。

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