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亚明老师是九零年,我开钟馗百图展后,在南园宾馆旁的工艺店游玩时,宾馆老总黄志豪先生带着亚老逛店时,亚老挺着肚子,黄总指着店里,我画的钟馗小品,向亚老介绍;“这是青年画家江野所画”,并介绍了我,我急忙请安,并请亚老赐教,亚老说:“画的好”,我说:“哪里!哪里!”

匆匆一面之缘,想不到以后结下了不解的师生情缘,直到九三年文珏师姐带我东山近水山庄造访,亚老不在,而后我常带一些小品习作,单独登门拜访,每次亚老,放下画笔,谈古论今,讲人生、演哲学、吟唐诗、背宋词、说画理、讲传统,常常一晃两三个小时,甚至又一次讲到傍晚天暗,我才匆忙赶到车站,想不到小公公车已没有了,只好叫上黑车回苏。

有时我俩谈兴很浓时,人有来访,我告辞,前客让后客,亚老叫我坐着不要走,他去打发人家,五分钟后又腾云驾雾,抽烟、长谈,他常讲人民币十元、百元、千元、万元是壹后面加上零,去掉壹都为零,人一走都是空的,等社会哲学来开示启发我,每次感悟都很深、很深,我说:“什么时候拜您亚老为师,”亚老总是说:“不要做这个形式,没有必要,也不要浪费这个钱”,

有一次在常州刘海粟美术馆,参加一个美术活动,我同南京黄伟一起去接亚老,黄伟当着亚老的面说:“江野你要好好拜亚老为师。”我说:“我早就是亚老的野学生。”亚老接着说:“野的好!你掉进这个缸里要淹死的。”正是意味丰富学画哲理,至此九八年,亚老在南京古南都美术馆,举办亚明画展时,我送一花篮,并在签条上,自己亲手书写了:“野外弟子江野敬贺,”在那次画展中,我看到了宋文治、魏子熙、黄养辉等老一代金陵画坛前辈,欢聚一堂,正是欣幸,可想他们老一代画家相互之间的情谊和亚老的人格魅力。

亚老是一位机智幽默的画家,我在北京嘉德拍卖预展上看了一幅丈二的长江三峡图,裱件上有亚老的鉴定款,我告知亚老嘉德拍卖,有你一幅山峡巨作,亚老毫不犹豫说:“假的,”我说:“上面有你的鉴定款啊!”他说:“你看了上面写了什么。”我说:“不记得了。”他说:“我上面写了,此画不知何时何地为何人所作,这样一幅巨作我怎么会忘吗?”可想亚老的灵敏的才思和机智的应变能力。

还有一件让人难忘之事,就是常州有一位买我画的粉丝,蒋志平先生买了亚老的画作,“踏歌图” 叫我带去亚老鉴定,亚老同他和画作合影,鉴定为真迹,他没付鉴定费,欣喜而归,第二次他又带来了五六幅亚明的三开画作和一本册页本,我初看都为假画,我说你第一次叫亚老鉴定没付费,你这一次不管怎样,一定要付一些,我才带你去,他说“可以”我带他而去,亚老把所有三开画全部定为假画,当看册页本时,看了一下,沉思片刻,说:这本“还可以”桌上拿起画笔,信手在其中一幅上润了一下,并添了几笔,翻至最后空页,提笔写了“画者心矣,心在人魂中,心正、画见形,心不正、何见笔呼?

一本亚老明知为假的册页本,亚老一动手,变假为真,挽回了投资收藏者的损失,培养了一位对它的画痴迷的收藏兴趣者,可想亚老的胸襟和豁达的人生观。

我在北京画院进修时,赴珠窝写生了一本山水册页,是我第一次用毛笔写生,九九年正月初六,我带上此册向亚老拜年,看后,连说三声:“好!好!好!”我说:“您老说好,说一些不足吧!”他说:“你不画山水,现在想画山水,有这个起点就是好,你画得轻松通透,就是好啊!我有什么办法说你不好,我可断言,你以后成就在山水上,你的人物是养家糊口的,但我给你一个忠告,贵在坚持。”

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时时回荡,尽管人家很少购买我的山水画,基本上以通俗的钟馗、渔翁来养家谋生,但我还是抽了大量的时间画了一些山水画,有一段时还临了一些陆俨少的山水画,但认识到陆俨少形式感强,技巧性高,而黄宾虹轻松散淡,自然浑厚,注重山水画精神,深深被其精神吸引。

有一次我画四幅极小的屏条,宾虹笔意去请教,亚老仅讲了“墨积心团”四字,让我深悟其国画的哲学之妙,他从来不就画论画,他告知我“中国画无定法而有规律,”尽管亚老仙逝近十年,他的盈盈笑貌时时在我的眼前,真正体会他永远活在我的心中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