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请读读对我作品的感受，欢迎批评！现在美术刊物很多，文章多是唱賛歌。如果这些賛歌是真实而又准确的话，我国已拥有上千的大家大师，港台媒体赠予画家的尊号更多，更廉价。希望您坦诚直言，由衷感谢！

柯：中国画家处于生活最好的时代，可谓空前。就画价而言，北京高于上海、广州、香港、台湾、南洋、日本、美国。以至当代中国画家作品已纷纷从海外这流回到中国以内市场。他们的价格高出古人多少倍。是画比古人好么，显然不是。20世纪30年代后出生的画家，在书法、诗词、篆刻、文史哲修养方面，低于前辈。今天的买主多是送礼者和收礼者一样不懂画的质量如何，但对炒作的天价（油画2200万元港币，6600万人民币），画家的知名度、地位都经耳学，能知其大略。评论家众生劳碌所得。远远低于一张画的的售价。加上市场炒作需要，有偿评论留下定。吃了嘴软。恭维话为雨后春笋。固为爱听表扬，人性弱点之一，大人物且难免花钱买逆耳忠告的画家少如凤毛麟角，这正是中国画新作形式大于内涵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也有不卖文定说说真话的学者，耐得贫苦，不怕坐冷板凳，严肃著作仍不断涌现。（但不一定都有钱云印成书）大师过剩的年代没有大师，一如美容院太多的地方没有美女。媒体为超时媚俗，为卖版面，捧场话过眼云烟不必当回事。真正的天才，批不批也捧不倒。叹息忧虑，一片善意，有时又是浪费！

你的画有大众及买方喜闻乐见的一面，也潜存着与市场好恶背道而驰，即自我完善，不计毁誉额的另一面。无前者不能生存，无以安居乐业，衣食充足；无后者手段转化为目的，活得很好，但缺少创造性思维，失去参与美术史入门跳高比赛的机会，成功是另类失败。喜剧形式，悲剧内容。我不否认大雅若俗，通俗又脱俗的高人，美人史上仍有席位，甚至排到座次很靠前。语言每每障碍，莫受局限。

你的画能走俏，形式感强，用色明丽响亮，炽烈！用笔熟练，酣畅、沉稳、线条的枯润、浓淡、干湿，远锋的快慢、进退、提按，随心所欲，生活的实感想对充盈。线条、墨色、善于互补、彼此协调、照应、产量受制于质量，不让笔滑、脆、碎、板、结、刻，追求气韵。构图新而不过分经营，比较自然、喜气扑人、将就变化，在同辈人物画家中很突出。从画的侧面，见到反复思考，以淡见浓，艳不伤雅，付出了艰辛的探索。

江：说实话，我在十年前的画，确有甜俗之处。苏州过日子太舒服。我对自己有警觉，每年用很多时光外出游学，尝受艰苦，咀嚼做人的滋味。还耐心学书法，磨掉火气，训练耐心，持之以恒，总想拥抱宠辱、成败、得失、方寸葆有常温，不轻易升降沉浮。也就是孟子说的“养我浩然之气”。据我体悟：此事比画画难得多。我做不到“不动心”但我向往。

柯：自知不是才，苦苦读书养气，师法古人之长，便充满着希望。有无名诗人说：江湖易遇利名客；世上难逢明白人。明白，不是没有缺点，而是能贴近（不敢说精通）规律。让有限生命不辜负大自然和社会，勇猛向上，利他又合理地利己。无位，有尊严；无名，不韬不骄、有自信，无钱，心灵充实，有诚意，少机心。安凡禾道，自强不息。禅眼观世，无为律己。达到求之愈远；不求近之的境界。与躬行比较，说教难免苍白。

江：我理解了，世间每人都做个合格的凡人，管好自己不做物质和欲望的奴隶，就十分完善。十年思索渐渐懂得，画好卖就包含每画不好的因素。现在人已悟得赚钱不是人生目的，有些觉醒者正在向传统优秀遗产靠拢，重新开始读书。高雅的鉴赏家也已走出摇篮，正在学校。有品位、有生活概括力，有惊人技巧的大师，将会成长。到那时画家再弃俗习雅便赶不上潮流。高雅之作准能风行。

柯：任何时候，流行歌曲与交响乐并存。清一色高雅，永远办不到。大俗时而代为大雅，《红楼梦》、《三国演义》、《史诗》，皆不例外。

江：温饱而后，便不作商品画，潜心读书、行路、临古画、写生、接受艺术良心吩咐权利创作。不俗不能自给，久俗势必沉论，以俗养雅、大雅脱俗，是我目标。

柯：我们的审美目光，不能停留在明末清初及晚清几位大师身上。粗笔是写意，细笔工笔也是“意在笔先”，笔有尽而意无涯。宋元佳作，汉晋六朝唐诗、宋词、尤其是秦汉雕刻、玺印，永远是老师。近代人经验，亦当珍视，力求通古今之变，关良化西为中，拙笔传神，是戏非戏。吕凤子的罗汉多阳刚之气，人间烟火，有助于你把华美上升为壮美。去异求同，无路可走，因异成异，因势利导，路会更宽。

江：我去欧洲观摩雕塑，低于汉唐雕很多。有些佳作，逃不脱工艺气息。表达人在大自然中的尊贵与沉思，未及我们祖宗博大精深。让我民族自豪感大增。对您的勉励引起强烈共鸣。我会步步自新，总结自己的不足，学习吕凤子、关良、上官周、陈老莲、曾鲸、梁楷以及敦煌，山西雕塑壁画等有名无名大家杰作，升华自己，给人以美的享受。

柯：我说不出什么道理，仅仅以欢欣的心态，恭迎追星文化把我淘汰！我也分享朋友拥抱不朽的快乐。成功每每属于那些把自己与未来拴在一起的开拓者。

—柯文辉

1994年冬

2012年整理编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