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侃

冬天的背影蹒跚着远去，春天是一位姗姗迟来的小姑娘，还带几分腼腆，“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甫一露头，寒流来了，气温马上降下来，反反复复，真是犹抱琵琶；可我们等不及了，清明时节，杨柳方梳新发，金渭湖水初皱，秦岭郊外想必景致更新，于是赶紧踏青去。

路上可谓一波三折：一行四人踏上宝鸡—凤县的班车，还不知到底去哪儿，向导小刘临时决定去观音山。下公路，过小桥，攀垃圾山，翻越过两列火车，观音山就在眼前，却找不到上山的路。队伍懈怠了；执著的我爬上一面坡向北眺望：绿莹莹的梯田，一面青茸茸的缓坡，白生生的山路绕来绕去清晰可见——原来风景那边独好！于是队伍进行战略转移，又下到公路上，公路边有一观音庙，观音庙前有一功德箱，功德箱旁站一老人，我们叩问上山之路，老人手指功德箱要我们捐功德，一人五元，就可从庙后入山。我们在观音庙前进行“换届选举”，决定刘向导免职，新选的石向导带领大家寻路。后来我们自行迂回而上，终于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道舒缓的台坡，坡下是观音庙，右侧是一片树林，树林掩映庙后上山的小路，对面是观音山车站—也就是我们刚才去的地方。莽莽群脉，川陕公路银白而细长，伸入远处两峰对峙间的天阕。“万籁俱此寂”，唯有头顶的高压电线“滋滋”作响，电线让人想起马方路画的《唐太宗与魏征》，纵笔夸饰，极尽线条之能事。这时的心情，好比李太白独坐敬亭山，悠然中带着一丝奇怪的落寞。谈笑间，“忽有微凉何处雨，更无留影霎时云”，头上已是浓墨重彩，眼前落下千点万点，逃吧，在雨中纵情放歌！人说上山累脚，下山舒心，雨时急时缓，心情自然是跳跃的。

山下有家烧鸡公店，在店中避雨时又发生分歧：革命队伍中的妥协派归心似箭，我建议在山中小店边吃边避。店家说鸡倒有，其他菜还没从市里带上来。只好罢了，趁雨微沿公路步行而下。当年郭开贞东渡扶桑，大雨中灵感顿至，匐地战栗不止，遂作《地球，我的母亲》，一诗成名；山雨也赋予了我们诗人般的浪漫气质，或跑或叫。川陕路上，月白色桃花三三两两，路边矮舍时有毛犬逡巡，洼地里的一畦畦油菜花，还未泛得金黄，再过一阵子，这里必是另一番光景。

正想着，伙伴们招停了一辆下山车。司机小伙探出头来，看着我们四个人一笑，伸出了两个指头，说驾驶室只能带两个人；我们说另两个人可以爬货厢。司机连说不行，前面就是收费站，货车拉人要重罚他的。我们只好目送好心的司机远去。

凤县—宝鸡的班车终于沐雨而来了，礼貌的女售票员笑颜对湿人：“到观音山玩去了吧？这时候去还早点呐！”末了这次踏青的豪气，全部销化在宝桥马家烤肉店里的太白酒中，“新丰美酒斗十千，‘陈仓’游侠多少年。‘踏青’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