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原创】去除“父母”的身份,他们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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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群
笑笑虽然生了孩子,但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晚睡晚起的作息习惯也依然故我,每天早上都会听到她在房间里的咏叹调,那一声“奶奶”九曲回肠,尾音拖得长长的,种种烦躁不耐娇嗔撒娇抒发的淋漓尽致,把人的心都融化了,百般的心疼怜爱都被唤醒,已经70高龄体重200斤的我妈不管是还在睡梦里,还是正在床上拍打膝盖锻炼,或者是已经在厨房忙碌,总是不等话音落下,就无比迅捷地直奔笑笑的房间而去,将宝宝抱过来,让宝贝孙女接着睡到中午。
我总想赶在我妈前面,但总是没有成功,我说妈你怎么那么快,小心点!我妈一边喜滋滋地给宝宝换尿不湿,一边说:也是怪了,平时总是这里疼那里疼,走都走不动,下个楼都要扶着栏杆,可是只要这个小东西一来,就像吃了仙丹,浑身都是劲。难怪都说精神力量,这个小家伙就是我的精神力量!是吧?宝宝!说着就亲了宝宝一口,满脸的陶醉和满足!
晚上照例是笑笑的放风时间,吃了晚饭,就想方设法开溜,出去看电影泡吧或者打牌,实在脱不了身,也会在孩子睡了之后出去宵夜。孩子越大越认生,尤其是到了晚上,更是恋母,一发现笑笑不在,就哭的惊天动地,家里所有的人都轮番上阵,使劲全身解术,到最后山穷水尽的时候,一定是我妈上场,或许是太姥姥的怀抱足够的厚实和温暖,或许是哭累了,宝宝总是会在太姥姥的怀里睡着,担心一放下宝宝就会醒,我妈就一抱几个小时,直到笑笑回家。
在家住了几天,天天如此,看妈妈实在太辛苦,但是宝宝认生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走的前一天晚上,和妈妈聊天,开玩笑说:“我这一回家就一拖三,把笑笑一家也薅回来,把你累死了!我一走你就开赶,把他们赶回去累她婆婆去!”妈妈说:“哪里赶得走啊!每次都赖着不走!”我想到笑笑撒娇耍赖的模样,笑了:“那每次都怎么才肯走呢?”妈妈说:“等到我放风撒!我一放风没人做饭带孩子她就自然走了。我还不是每个月都要放风!”“噢?你去哪儿放风啊?”
妈妈一说放风,语气就无比的放松和喜悦,我特别好奇。“呵呵,你不知道吧?我还不是有自己的闺蜜,有自己的好朋友!难道就兴你们有吗?我们也有定期的闺蜜聚会呀!”妈妈很是骄傲地回答,开始跟我一一介绍她的那些闺蜜,有我熟悉的卢老师,田老师,熊妈妈,还有一些已经印象依稀的名字,那些印象还停留在我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妈妈也很年轻,这些名字里的人会来邀妈妈一起去看电影。
那是夏日的黄昏,妈妈早早地给我和哥哥洗了澡,将我们扔在门口的竹床上,蹲在走廊上搓衣服,很仔细地用淘米水搓洗她的的确良衬衣,以去除腋下的黄色汗渍,将洗衣服的水一盆盆地浇在竹床周围的地上,瞬间就渗入了焦渴的泥土里,留在一片湿印和一阵灰尘的味道,当所有的衣服都已一件件晾晒到院子中间的铁丝上,就准备目送妈妈离开了,因为这是星期一的晚上,星期一的晚上妈妈工作的建设街小学旁边的电影院就会上映新一轮的片子,虽然大多数都不是新片,但妈妈还是会去看,星期一是妈妈看电影的日子。
我说,难怪笑笑这么爱看电影,妈妈你记得你从前每周一都要去看电影吗?妈妈说,当然记得,我从小爱看电影我小时候看一场电影要走几个小时的夜路呢!你家家总是吓我,说走夜路会碰到鬼,我怕的要死还是要去!
妈妈小时候?那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样子!我只记得我小时候那个周一就要去看电影的妈妈的样子,我喜欢那个妈妈的样子,那个妈妈是独立的,是愉悦的,是对生活充满了爱的!但是我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妈妈的小时候是什么样子,那个在乡间的田野走几个小时的夜路去看电影的妈妈,是什么样子呢?
记得两年前爸爸来看我,和他一起吃饭,看到他的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厚厚的,很奇怪,那似乎是我第一次仔细看他的手,那也是我第一次主动摸他的手,我抚摩着他粗糙的大拇指指甲,问他大拇指怎么是这样子,爸爸笑着说,这是小时候扎风筝,用刀劈竹片的时候不小心砍了的。我心里也像是被砍了一下:“呀!疼死了吧!”爸爸说:“是啊!那时候也没有条件上医院,多亏你二婆抓了一把灶灰止了血,总算没有破伤风,就是这个指甲一直没长好。”
当时听了也就过去了,此刻才想到,今天这个曹禺公园风筝放得最好的老头,小时候就是个爱扎风筝的孩子!而现在摇晃着臃肿肥胖的身躯哄着重孙睡觉的太奶奶,曾经也是赶着夜路去看电影的小丫头!
从我一出生,他们就是父母的身份,我只见过他们身为父母的样子,还有成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到太爷爷太奶奶的样子。
此刻,我却见到了就像正在妈妈怀里熟睡的宝宝一样,他们在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臂弯里恬静安睡的婴儿的样子,蹒跚学步的样子,眼上挂着泪花的样子,情窦初开的样子,相思难捱的样子,喜出忘怀的样子,还有很多很多的样子,我之前从没想过的甚至都没意识到他们会有的那些样子……
那样子,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就是那样子,不可能是别的样子,就像此刻抱着宝宝一边打着瞌睡一边轻拍哼唱等着笑笑回家的妈妈,只能是这个样子,不可能是别的样子。
在我奔五之年,我都当了姑奶奶的时候,我才知道,所谓父母只是被我称作父母的他们的身份之一而已,去除了这层身份,我才看到了他们完整的真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