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春雷
从城郊我的住所到那片芦苇荡,骑车只需要十多分钟,我常常在傍晚去。芦苇荡并不大,一条河流在这里呈“U”字形盘旋之后,留下了一摊碧水,然后再往远处流去。芦苇,便在这片水域上浩浩荡荡起来。
我去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正洒在这芦苇荡上,水被染红了,几只野鸭在水面上游弋,它们的翅膀也被染红了。白茫茫的芦花被罩上了一层红后,成了奇异的金色。
晚霞下的芦苇荡,幽深,静谧。
我站在岸边,安享这静谧,内心涨满感动与欣喜。有时看着看着,我就会恍惚地以为,这片芦苇荡分明就是故乡的那片芦苇荡。
故乡的芦苇在村南的河滩上。入春后,原本落寞的河滩,芦苇仿佛一夜之间萌发出来,蓬蓬勃勃,如绿色的潮水般,蔓延开来。新生的嫩绿投影下去,染绿了一河水。走在河岸上,看着芦苇,心也会被染绿的。
夏天的时候,芦苇丛站成了一道青纱帐,成为鸟的栖息地,很多鸟儿聚在那里,立在苇梢上打秋千。村里的孩子在河里洗过澡之后,就到芦苇丛里,折了苇梢最嫩的那一截,然后慢慢抽出里面的芯,只剩下外面的皮,苇笛就做成了。一吹,呜呜响,与鸟争鸣。
到了秋深,河岸上就白茫茫一片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苍苍”一词,尽显这个季节芦苇那种苍凉悲壮的美。风来,芦花飞舞。落在岸边的路上,把路染白了,落在河面上,把河面染白了。秋天的韵味,就这样被芦苇渲染出来了。
我喜欢深秋去看风中的芦苇。风与芦苇最亲密,风中的芦苇最缠绵。芦苇在风中摇曳出最美的身姿,而风,通过芦苇描绘出了自己的形状。
关于风和芦苇,小时曾听读过私塾的奶奶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人刁难明代画家唐伯虎,问他能不能画风,唐伯虎微微一笑说:能!随后他拿起画笔,在画纸上勾画了几笔,一株摇曳的芦苇跃然纸上——那风,就在纸上了。
讲这个故事时,奶奶坐在银白的月光里,编芦苇席,那同样银白的芦苇秆在奶奶手中跳跃,俯卧下来,变成了光洁细密的席子。
如今,又逢深秋,风吹芦苇白,村南河滩上的芦苇,又该飘荡成白色的海了吧。
(已载10月20日《德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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