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只在一瞬间

                            高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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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张晓彤坐在那里撒野并借故不起来时，有的小朋友早已跑来向我告状了。我走过去时，她还坐在瓷砖地面上，鼻涕眼泪满脸肆横，涂抹得像张面膜似的，还没等我说什么，她便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倔强的望着我。

    “怎么回事啊，张晓彤？”我严肃的望着她。

    “唔......唔......”她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老师，她说有人打她就坐在地上哭，我叫她起来她偏不起来。”那个个头在我们这群小朋友中如异军突起般显而易见的男孩，还没等我从张晓彤处询问到什么就抢先一步作了回答。

   “噢，你挺了解情况的，你没有打她吗？”最近这个叫刘会强的男孩总是给我惹些麻烦。他和张晓彤之间时常能擦出火药味来。

   “不是我，我没有打她。”这是我预料的结果，他会极力为自己的行为自圆其说。

   “那好，你说是谁？”我趁势追问。

   “我也不知道，我没看见。”他继续为自己开脱辩解。

   我将目光移向此时正一脸无辜的张晓彤：“张晓彤别怕，你告诉老师谁打了你？”

   “是他----”

   “嗯，是他----” 当张晓彤将矛头直刺向刘会强时，其他小朋友也随之附和起来，纷纷为张晓彤作证，大有同仇共忾的气势。

   “不是我，他们胡说。”

   “刘会强，你还狡辩不承认吗？”我终于忍无可忍，将他罚站在那里。

     我想与刘会强家长做一番深沟通，但一时找不到联系方式。当初他是由我曾施教过的一个小朋友的家长介绍来的，说是和男孩的爸爸是老乡。尽管当时那位家长谎称自己并不了解实情，说出男孩的年龄也模棱两可间，但从教多年的实践经验告诉我，这绝非学龄前孩子应具有的性格特征。一举一动，明眸善睐间灵动如脱兔，透着一种世故和狡黠。这样的孩子就像一只滑脱的泥鳅混入一群呆板而笨拙的金鱼里般，可想而知会搅出怎样的波澜来。

  所以从他入学的第一天，与他对应的每一抹神色中，我就暗暗在心里为他标注一条醒目的警戒线，似乎他就像一枚易燃易爆的物质，一旦超过了我心中这条警戒线就会炸开我生命的某一缺口般，需要时刻关注。尽管如此，当逃离我的眼线，他便会在孩童间制造出类似擦枪走火的情节来，而且还会灵巧如蛇地利用我教学生活中的这些缺口大做文章。比如，在我照顾小班孩子上厕所的间隙或晌午休息与同事们闲聊时，或下午放学等班车的一段时光里......他都会不失时机投机钻营，借此搅浑一泓澄明清澈的池水。

   其实张晓彤已不止一次被他欺侮过。这之前偶尔会接到某某小朋友投来的诉状，向我告之刘会强的种种劣迹。尽管孩子们的话可信度很高，但我向来不相信道听途说来的一些是是而非，我要眼见为实做甄别依据。便在心里静静撑开一张无形的网，警觉地观察这个男孩，以期他自投罗网的那一刻。

   终于我网络到了他的第一个劣迹，他将有疾患的雪儿的彩色笔私藏囊中，事发后被雪儿认证，我再三劝导，第二天他归还给了雪儿；第二件事他利用小班孩子的单纯听话，怂恿他们偷拿老师的粉笔和孩子们的课外读物，一旦被发现，他可以金蝉脱壳，将自己的罪责推脱得干干净净；第三条最令我痛心疾首的就是他向一些平日里胆小懦弱的孩子索要零用钱.....

  种种迹象表明，先前孩子们向我告之的事实不可置否。外加这一次让我看到刘会强此地无银三百两般解说他没有打张晓彤的言辞，事实面前我感到空前地失落，不仅为这个男孩，更为自己所谓因材施教的失败结果。当我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需逆转时，却如同面对一只患有多处腐烂创面的水果般，不知该从哪一个创面着手解决了。此时，我真的陷入了忧心如焚的情结中。

  曾经有过这方面的教学案例。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收纳类似刘会强这样的学龄期儿童并将其汇入一群学龄前儿童中，为此产生种种意想不到的后果。这样的教学事件如同将雏鹰放养在鸡雏中一般，不得不担心有一天他会鹰瞵虎视这群珠围翠绕着他的并毫无戒心的孩童。那次后，我已经对此产生了抗体并以此制定出一套因地制宜，因人施教的教学预案和相应措施。但每次解决刘会强和小朋友间的矛盾时，我还是会感到力不从心。自认为他顽劣的性情不仅与他自身超乎其他孩童年长的优势有关，还和他与生俱来的好勇善斗的生命本质不可分离。经历了一系列事后，我那时对他似乎已经望眼欲穿般，默默在心里界定了他将何去何从的人生轨迹。

    这样的日子如白驹过隙，悄悄地滑向一个个生命的峰间浪谷。那天我用简单的语言阐述着人类文明的起源到没落过程。当我讲到小鸟只能面对被人类无限污染的大自然苟延残喘，凄厉嘶鸣，还有大熊猫凄凉的守望着一片被砍伐的竹林黯然神伤，潸然泪下的情境时，孩子们睁大了双眼，目光扑朔而迷离，神情凝重。我能想象到那些凄楚的画面如动漫般在他们脑海里一遍遍闪过。就在这时，刘会强忽然嚷道：“老师，我知道这些小动物没有了家都是人类给害的，人类太可恨了。”“那你打算怎么做？”我忙问道。“长大了，我要种很多的树并看护它们，不让人随便砍伐，将这些小动物保护起来，让它们永远有家住。”“老师相信你会做到的，因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我望向他，目光如黑夜里燃起的一豆灯火，专为他打亮通向前方的路。其实我一直都在期待着这个时刻，我想知道在这个孩子身上到底有没有人性的良善在绵延。那一刻我输给了自己的界定，我将他从我的心牢里释放出来，给他需要成长的空间。从此，他真的变了，变得积极向上，纯真友好。能主动帮小班孩子穿衣服，叠被子。我不在时，他自动担起管理班级纪律的责任......原来，改变一个人只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