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生命里的爱    

                        高穹

  曾经读过的两篇小文一直滞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时不时会因为生活中蹿跳出的某一个与生命有关的情节而被刷新，重现。

  两则是阐述关于生命的尊重和敬畏的话题。一则说是在荷兰北部城市吕伐登的一个展览厅，因一只麻雀误闯入展厅，将人们正在摆放的400多万张打算冲击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诺骨牌碰倒，导致已经完成的工作瞬间毁之一旦。气愤的人们开枪打死了这只麻雀。这下惹了麻烦，由于麻雀在荷兰属于保护性动物，主办方在动物保护者的强烈不满和纷纷抗议下，只好做出了一个决定：为这只麻雀举行哀悼仪式，并向全国进行电视直播，以此求得人们对他们的谅解；

   另一则讲述的是在德国城市汉诺威几条主要街道上的商店、超市的走廊里睡着的一些流浪汉，把此当作他们赖以生存的基地。当地警方出动了一部分警察，晚上到街头上巡逻，试图劝服流浪汉住到由政府提供的救济站去，因为冬天那里相对这些走廊要暖和些。但流浪汉们却无动于衷，似乎个个都很有骨气，他们对政府给他们提供的任何体现人文关怀的政策置若罔闻。在2012年新年即将来临之际，汉诺威市市长在警察和媒体的陪同下来到这些流浪汉面前，为他们发放新年红包。当市长来到一个年纪较大的流浪汉的地铺前，嘘寒问暖好一阵，却使这个流浪汉显得焦躁不安，不予理睬。这让市长心急如焚，不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问道：“你需要什么，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流浪汉被问急了，不禁愤懑地回答道：“你们每年都问同样的问题，但是我们最需要的不是红包、食物、棉被和关心，而是安宁！以及头顶上只有星光闪动的宁静夜色。”显然市长被这需要怔住了。市长感慨地说：“我们误以为流浪汉们最需要的是温暖和食物，却忘了他们真正需要的是尊重，对他们好梦的尊重。”第二天，市长发出呼吁：希望每个晚上，汉诺威市的所有车辆，不管是公共服务还是私家车都尽量不要驶入流浪汉常睡的那几条街。那些原本整晚亮灯的橱窗以及商场、超市门前的灯，在晚上10点后都必须熄灭，以便流浪汉不受干扰地进入梦乡。

   编后语：当一个国家的国民普遍懂得去尊重比自己状况差的弱势群体，那这个国家离真正的文明一定不会太远。

   一直以来我自以为是个心无藏私，一视同仁，公平合理的师者。所以我无须担心哪个孩子会因为我的关爱或批评而受到厚此薄彼的待遇。或者在我看来这种注重人性化和人文教育一直是我立身之本也是我能得到家长认可的王牌。就算被批评的孩子我也会让他（她）在错误面前懂得老师的真爱----没有无缘无故的责罚，也没有无理无由的被爱。但是，这一天的到来还是不可遏制地揭示了潜藏在我生命里的私心杂念，原来我也在不知不觉中重蹈着生命的潜规则----爱我所爱，厌人所厌。

   若不是多年前某一天我在卫生间里帮一个叫晓晓的女孩提裤子，或许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一直不被我看好的女孩曾经历一段噩梦般的过往。当我的手触及到她那凹凸不平的后腰时，下意识的我掀开了她的整个后背，我看到了令我触目惊心的一幕，到处是曾被烫伤后皮肉粘连的已痊愈的创面。

   那一刻，我宁愿希望她在不谙世事，记忆模糊的童年里能早早忘掉这段梦魇。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她探寻曾经发生的事。晓晓用不太清晰的语言只回答我三个字：“水烫的。”还好，既然有关这方面过多的记忆在她如此轻描淡写的翻过，那么就不要再无情的帮她去复萌那段生命里的锥心泣血。

  在回教室的路上，我心里在疼痛，不是为了晓晓的曾经，而是因为她的现在。我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你何时爱过这个孩子？整个学期，从她走进我的世界那一天，就没曾像那个聪颖漂亮的文文那样被我抱过，疼过，甚至亲过。总是嫌恶她鼻涕兮兮，邋遢毛愣。女孩子的灵秀和可爱劲一点不具有。当她被小朋友欺负时，望着她坐在地上撒泼的样子，除了象征性的批评那个淘气的孩子，我还会严声厉色训斥她一番，借此重塑她女孩子该有的文雅品行。当手把手传授她新知识时，我能感觉到自己给予她的耐心比之其他孩子吝啬一些。而在她身上停留的关注往往是因为她与大家吟诵时不成调的音色或做操时不协调的动作。每次都会郁积满腹愊忆无奈的情愫。

  彼时我知道自己还在远离文明的边缘徘徊。之前我始终以国人的眼光审时度势这个似乎令人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啼笑皆非的有关尊重生命的话题：为一只毁灭了自己即要梦想成真的愿望的麻雀反其道而行之，为它开哀悼会；为了一群流离失所的流浪汉，市长能躬亲他们的住处，问寒嘘暖，并给与至高的关怀。在我们这个拥有古老文明的国都里，依然有躲在盖楼大厦下，衣不遮体，食无裹腹，无家可归的弱势群体，但没人问津，甚至唯恐躲之不及，更别奢望某个官员亲力亲为帮他们解忧化难。究竟何时我们一边在高调独善其身，兼善天下，一边在与人为恶，践踏文明，远离良善？

   当我在那一刻拎起晓晓的小手，与她一起欣赏飞机留在穹苍上的那道白色的飞行轨迹，解答着她含糊不清的问题时，她依然是流淌着清清的鼻涕，毛毛愣愣的一副小样子。但我向她传递的不再是嫌恶的冰冷，而是生命被重视后的温暖。

  原来我生命里的那抹良善一直都在那闪烁其光，只是暂时被远离文明的民族文化所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