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回到县城,他到厂里交了公差。现在他最要紧的事就是把写好的小说誊写出来。白天不行,家里不安静,只有等桂琴睡着以后他才能开工。
桂琴睡了。他拿出写好的手稿放在桌子上,用标准的方格纸一笔一划地认真抄写。抄写的同时还要进行校对,把其中的错别字、病句、甚至标点符号都要进行订正。他第一次尝到了写作的艰辛。他不知道别的作家是怎样创作的。也许是吃着抹着黄油的面包,喝着香浓的咖啡悠然自得地写作。但他更知道,有不少作家都是在穷极潦倒的困境下写出了作品,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他从而想到人们应该对所有作者都要有一定的尊重,不管他的作品优劣,起码要尊重他的努力和付出。
小说誊写完了,他就到邮局按照杂志上的地址把稿子邮 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给杂志投稿,如果能发表就是他的处女作。稿件邮出去了,他的心也跟着去了。就像给心仪的姑娘发出了第一份情书,心里满怀着忐忑,还有巨大的期盼。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稿件如同石沉大海,渺无音讯。他坐不住了。他跑到县里的文学创作室,那里的人一定有这方面的经验,跟他们打听打听也许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文学创作室的人说:“投稿不中是常有的事,所以要有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投一次不行就再投,或者换一个杂志投。反正必须要有耐心,有韧劲儿。”他听了这话就判断出自己的作品肯定没戏了。一切都归于零。不,没有归零,起码手稿还在手里。再说,这也是他的一次写作练习。谁也不可能一发即中。
这些日子桂琴觉得连仓有些魂不守舍,就问道:“你咋的了?有啥事呀?”连仓说:“没啥事。”桂琴说:“没啥事怎么成天五迷三道的,像丢了魂似的?”连仓没吱声。他不能把自己写小说的事跟他说。说了也没用,反招一顿数落,犯不着。
桂琴的子宫肌瘤因为长得大,所以为了防止癌变,医院就把她的整个子宫切除了,也就是说桂琴永远不能生育了。对此,连仓表现出不十分在乎,说:“不生就不生。二人世界也挺好。”可是桂琴却觉得应该有个孩子,要不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她和连仓商量:“我们跟别人要一个吧。”连仓不置可否地说:“以后再说吧。”
连仓家住的家属宿舍是红砖排子房。每家房前都自己盖一间土房当作仓房。仓房是用来存放煤柴和一些杂物的。仓房差不多得年年抹,至少两年就得抹一回,否则就会漏雨或者坍塌。今天桂琴提醒连仓仓房该抹了。连仓听了鞥了一声。他心里挺怵头这事。因为这点活好体力的老爷们都自己一个人就干了。可是连仓没这能耐。说起来抹房子这话确实挺麻烦的,必须用碱土。县城里没有碱土就得花钱买,有专门拉车卖碱土的。买了碱土还得有“羊角”,就是柴草。把碱土掺上羊角再用水和了,焖上一会,再倒一遍才能开始抹。先把和好的泥一锹一锹地仍上房,然后才能上房用泥板子抹。整个过程都需要体力。可怜仓麻杆似的胳膊根本不行。如果找别人帮忙又会让人家笑话。桂琴倒是有个哥哥,可她这个哥哥比他强不了多少,也是个白面书生。没办法,连仓只好横下一条心自己干。就不信了,我一个人就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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