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园2：鱼为什么快乐？

春是女儿。梅是她的心，柳是她的腰肢，桃花是她的容颜，杨花是她的乱思，梨花是她的愁，水是她的……

春天，我站在颐和园谐趣园知鱼桥看水。一看，就看见几条鱼。一指长的小鱼，摇着尾巴，摇啊摇，摇到知鱼桥下，快乐的样子。大概与几千前庄子见到的样子一样。庄子说，鱼真快乐啊！

鱼为什么快乐呢？

庄子没有说。

我观鱼的时候，一对野鸭从水面滑过，我看见那只漂亮公鸭的眼神亮亮的。鸭子一走，鱼又出现了。有个诗人大声说：“春江水暖鸭先知。”鱼在水中听到了，噗哧一声笑了，水面上冒出两三个水泡。

鱼一笑，我就知道春天的鱼为什么快乐了。

夏天的时候，我站在谐趣园知鱼桥看荷花。远远近近的水中，有几十几百朵荷花正在开放。蜜蜂、蝴蝶看见了荷花聚会，一展翅，飞过去。我看到她们飞舞的样子，像繁体的“飞”字，又像“舞”字。

我远远地看荷花。低眼处，近处的水中，有几条一指长的小鱼，摇着尾巴，摇啊摇，摇到知鱼桥下，快乐的样子。大概与几千前庄子见到的样子一样。庄子说，鱼真快乐啊！

鱼为什么快乐呢？

庄子没有说。

我看见鱼在莲叶间穿梭。水动莲动，莲动香动，香动我心也动，就想起梁武帝的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我知道夏天的鱼为什么快乐了。

秋天的时候，我在谐趣园知鱼桥休息。

一低头，看见那秋水，碧空倒影浸琉璃，其中有一条鱼。鱼不大，快乐的样子，摇着尾巴，摇啊摇，摇走了。又过来一条鱼，快乐的样子，摇着尾巴，摇啊摇，摇走了。

这时，我接了一个手机电话。朋友说，你猜我是谁？我说了一个名字。他说，不对。我又说出一个名字。他说，又错了。他说，你把我忘了？我说，真的忘了。朋友说，好啊，好啊，我们相忘于江湖啦。我们俩个同时快乐地大笑起来。

挂了电话，又看见一条鱼，摇着尾巴，噘着嘴巴，弄了一下水面上的树影，然后，摇啊摇，摇走了。

鱼好像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知道秋天的鱼为什么快乐了。

冬天的时候，我站在谐趣园知鱼桥思想，忽然想起遥远的庄子。庄子看见水中的游鱼，对他的朋友惠子说，你看鱼多么快乐啊？

此时，桥下已是冰封三尺，看不见鱼在下面做些什么。庄子当年说鱼之快乐，不知道包括不包括冬天的鱼。

冬天的鱼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