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每次，坐车遇上岔口时我的脑海中就会响起一句话，“你在岔口处等我。”

     有一次需要进另一个远牧点接两孩子。找寺庙的车，车却开走了。接人的任务有些急。我只好搭上一辆地方政府的顺便车。准备先到远牧点最近的那个地区，然后再另搭顺便车去。

    那条路线是搓衣板式的土公路，相当难行车。一般只有公车才会无比勇敢，私车轻易不会进去。且沿路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我们昏昏沉沉行了两小时，都在草原深处，总像是没有出头之日。随行的一年轻地方干部实在无聊，不停地给县城的漂亮女友发信息，但一条信息发十次九次都在盲区。我也就懒得动用手机了。只靠在位子上闭目养神。

    当他再一次发信并惊喜地表示已经发出之际，我的手机也猛然响起来。是寺庙的司机打来。因为他知道去接的两孩子不住在同一地方，之间距离很远。再是远牧点当地没有车，就是说，我即使搭两次便车到达，在草原上还需要行走很远很远的路才能接到两孩子。出于这个原因师傅心疼我了，一番好意打电话过来，说，我临时中送东西回寺庙，听说你要用车，那两孩子的家那么远，我现在赶过去送你吧。

   我说我现在坐在政府的车里。

   他说，那你就在他们地区与我们要去的远牧点的那个分岔口处下车吧，你在那个岔口处等我。我现在就出发。”电话挂断之前还招应一句：“那个去政府与草原的岔口你熟悉吧？我出发了，你在岔口处等我！”

   去政府与远牧点的那个岔口我是熟悉的,经常路过。所以我说好，我就在那里等你。

   ----师傅的帮忙让我很感动，因为你想，如果是寺庙的车开过来，就会是直线到达远牧点了，接人的工作将会很顺利地完成。而我搭政府的顺便车，还需要先到他们政府去，从那个岔口拐到他们政府，有很长的路程。并且明天如果能再搭到车走，又需要返回很长路到岔口处，等于说，这样一来一回我需要坐双倍路程的车。走重复路又浪费时间。而到达草原接孩子也还有别的一些不可知的不定性因素（比如孩子在草原上流动了），可能需要自由一些地用车才能接走孩子，出于这个角度，当然我会选择让师傅开车过来。

   于是在到达岔口时我下车了。望着政府的车一溜烟钻进山岭背面，我就坐在岔路的石头上晒太阳，等车。还拿个笔记本很是感慨地描写着舒展在眼前的三种纯粹的色彩，冰蓝的天，雪白的云，翠绿的草。我想这个世界除了我因为想让自己在荒远的大草原上引人注目，需要穿的这一身花花绿绿的颜色（其实这只是一种户外理念：一般在荒莽地区行走，穿颜色鲜艳的衣物是为了给自己迷路等作个标记），就是这三种色彩了。此刻，这个空旷的岔口上，要是再能多出一个别的色彩来，那肯定就是寺庙的车。对寺庙的车。。。。寺庙的车呢！我一看手机，因为写东西一时竟然把等车的事给忘了！现在已经过去很久，按理说车早该到了，但车呢！天！车呢？

--------这个岔口地区有两个致命的“无”，一无手机信号，二无牧民居住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司机刚才说都出发了，现在还不见人！

2011。11。15（上接昨天的文字）

     后来的情况就是：寺庙的车在半路中出了点事，上不来！（这个消息是后来知道的）而我这边没信号，根本不知道原因。当然，等这么久没见车，我知道师傅肯定事出有因。

    问题是，现在我怎么办？手机不通，不能通过通讯求援。现在要么往政府那边去，路稍微少一些，但步行也需要几个小时，且天慢慢黑起来，百分之百是要走黑路的。要么往远牧点方向走。在前面的地方是有牧民定居点的，但路要稍长一些，只是会有一个希望：可能中途上车还会来-----它最终应该开过来，现在不来只是因为半途中遇到问题，解决好就可以来。我有过这样的经验。便以这个经验来想这个事了。

   最终选择往远牧点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等。

   天慢慢黑下来。我最害怕的是天黑走路。自己开车都害怕，何况步行，无后援。身上背的包裹因为心情问题变得越走越沉重。只好找个隐蔽的地方把它藏起来，包括一件夜晚防寒的厚衣。心想等返回时再拿吧，只能这样了，因为真的再也没有太多的气力背，需要减负，然后才能更快地走向前方的定居点，如果车真上不来的话。

    又往前走过一些路。天真正黑下来。满世界都是那种浑浑噩噩的阴灰色。视觉面前不是彻底的黑，但夜晚的昏暗让视线变得模糊和模棱两可，看什么都起疑心！虽然荒疏的草原也没什么可看的。但前方山岭上的大岩石也会被我捕捉到，然后眨眨眼，就怀疑那不是岩石，是个什么东西等在那儿。

    慢慢地对前路充满怯畏。算一算，如果真没车来，可能我走到半夜才能到达最近的牧民定居点吧？想想还不知会走多久？心下就在发毛-----不如不走了，就在原地等吧。但是如果整个晚上等不到车呢？还是走吧。

冲着遥远的山峦一个劲地往前走。一路的精神折磨就不想再回忆了，是相当后怕！而当时情况是：最终我也走不动了-----那个体质的疲乏折磨，不亚于精神折磨。

    到晚上十点的时候，人彻底失望了：不会再有车上来。想想刚才如果是选择去政府，这个时候也还在路上的。所以没有后悔路线的选择，只是后悔：不应该轻易下政府的车！

     最终是，我已经远离了藏包裹的地方，却是真的走不动了！刚才之所以藏包裹是想减轻负担而快点投奔前方的定居点，现在，在清黑的夜幕中我的最终目标是：走到前方垭口下的一片废墟当中去。

    ------我最终在那片废墟中熬过一夜。而当晚我最后悔的事又多了一件，刚才坚持着把包裹带上就好了。因为防寒衣丢在那边。。。。。这个夜晚太冷了！（累！回忆让人又坠入往日的困苦中，对于我，回忆是一种承受，那个夜晚从精神到肉体的折磨就不想再写了。）

    ------这个事过后，后来任何时候在草原上坐车，在荒芜人烟的地方我再也不会轻易下车。因为对于荒凉的草原来说，你走再远再弯的路，不离开人、不下车你就是安全的，而你想减少麻烦就近下车和等待机会------在一些偏远荒莽的地方，机会是等不来的。

    我想我得感谢工作中每一次困难艰险的经历。人生中的各种困难，只要不是生离死别，有时很必要去承受一次，只有发生才会吸取经验，避免以后更多更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