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丞传后叙》原文与翻译对照(记忆资料)
(2011-12-12 15: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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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韩愈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与吴郡张籍阅家中旧书,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晚上,我和吴郡张籍翻阅家中的旧书,
得李翰所为《张巡传》。
发现了李翰所写的《张巡传》。
翰以文章自名,为此传颇详密。
李翰因文章而自负,写这篇传记十分详密。
然尚恨有阙者:不为许远立传,又不载雷万春事首尾。
但遗憾的是还有缺陷:没有为许远立传,又没有记载雷万春事迹的始末。
远虽材若不及巡者,开门纳巡,位本在巡上。
许远虽然才能似乎比不上张巡,打开城门迎接张巡,地位本在张巡之上。
授之柄而处其下,无所疑忌,竟与巡俱守死,
他把指挥权交给张巡,甘居于其下,毫无猜疑妒忌,最终和张巡一起守城而死,
成功名,城陷而虏,与巡死先后异耳。
成就了功名,城破后被俘,不过和张巡死的时间有先后的不同罢了。
两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
张、许两家的子弟才智低下,不能了解其父辈的志向,
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畏死而辞服于贼。
认为张巡战死而许远被俘,怀疑许远是怕死而投降了叛军。
远诚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
如果许远真的怕死,何苦守住这尺寸大小的地盘,以他所爱之人的肉充饥,
以与贼抗而不降乎?
来和叛军对垒而不投降呢?
当其围守时,外无蚍蜉蚁子之援,
当他在包围中守城时,外面没有一点哪怕极为微弱的援助,
所欲忠者,国与主耳,而贼语以国亡主灭。
所要效忠的,就是国家和皇上,而叛军会拿国家和皇上已被消灭的情况告诉他。
远见救援不至,而贼来益众,必以其言为信;
许远见救兵不来,而叛军越来越多,一定会相信他们的话;
外无待而犹死守,人相食且尽,虽愚人亦能数日而知死所矣。
外面毫无希望却仍然死守,军民相食,人越来越少,即使是傻瓜也会计算日期而知道自己的死所了。
远之不畏死亦明矣!乌有城坏其徒俱死,
许远不怕死也可以清楚了!哪有城破而自己的部下都已战死,
独蒙愧耻求活?虽至愚者不忍为,
他却偏偏蒙受耻辱苟且偷生?即使再笨的人也不愿这样做,
呜呼!而谓远之贤而为之邪?
唉!难道说象许远如此贤明的人会这样做吗?
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远所分始。
议论的人又认为许远和张巡分守城门,城陷落是从许远分守的西南方开始的。
以此诟远,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
拿这个理由来诽谤许远,这又和小孩的见识没有两样。
人之将死,其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
人将要死的时候,他的内脏必定有一个先受到侵害的地方;
引绳而绝之,其绝必有处。
扯紧绳子,把它拉断,绳断必定有一个先裂的地方。
观者见其然,从而尤之,其亦不达于理矣!
有人看到这种情况,就来责怪这个先受侵害和先裂的地步,他也太不通达事理了!
小人之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如是哉!
小人喜欢议论,不愿成人之美,竟到了这样的地方!
如巡、远之所成就,如此卓卓,
象张巡、许远所造成的功业,如此杰出,
犹不得免,其他则又何说!
尚且躲不掉小人的诽谤,其他人还有什么可说呢!
当二公之初守也,宁能知人之卒不救,
当张、许二位刚守城的时候,哪能知道别人终不相救,
弃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虽避之他处何益?
从而预先弃城逃走呢?如果睢阳城守不住,即使逃到其他地方又有什么用处?
及其无救而且穷也,将其创残饿嬴之余,
等到没有救兵而且走投无路的时候,率领着那些受伤残废、饥饿瘦弱的残兵,
虽欲去,必不达。二公之贤,其讲之精矣!
即使想逃走,也一定无法到达要去的地方。张、许二位的功绩,前人已有十分精当的评价了!
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
守住孤城,捍卫天下,仅凭千百个濒临灭亡的士兵,
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
来对付近百万天天增加的敌军,保护着江淮地区,挡住了叛军的攻势,
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天下能够不亡,这是谁的功劳啊!
当是时,弃城而图存者,不可一二数;
在那个时候,丢掉城池而只想保全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擅强兵坐而观者,相环也。
拥有强兵却安坐观望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不追议此,而责二公以死守,
世人不去追究议论这些事,反而责备巡远、二公死守危城。
亦见其自比于逆乱,设淫辞而助之攻也。
也可以看出这些人是把自己放在了判贼的一边,制造流言蜚语,帮助判贼攻击张巡、许远。
愈尝从事于汴徐二府,屡道于两府间,亲祭于其所谓双庙者。 我曾经在汴州、徐州任职,多次经过两州之间,亲自在那叫做双庙的地方祭祀张巡和许远。
其老人往往说巡、远时事云:南霁云之乞救于贺兰也,
那里的老人常常说起张巡、许远时候的事情:南霁云向贺兰进明求救的时候,
贺兰嫉巡、远之声威功绩出己上,不肯出师救;
贺兰进明妒忌张巡、许远的威望和功劳超过自己,不肯派兵相救;
爱霁云之勇且壮,不听其语,强留之,
但看中了南霁云的勇敢和壮伟,不采纳他的话,却勉力挽留他,
具食与乐,延霁云坐。霁云慷慨语曰:
还准备了酒食和音乐,请南霁云入座。南霁云慷慨陈词说:
“云来时,睢阳之人,不食月余日矣!
“我来的时候,睢阳军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东西吃了!
云虽欲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
我即使想一个人享受,道义不能允许;即使吃了,我也难以下咽!”
因拔所佩刀,断一指,血淋漓,以示贺兰。
于是拔出自己的佩刀,砍断一个手指,鲜血淋漓,拿给贺兰进明看。
一座大惊,皆感激为云泣下。云知贺兰终无为云出师意,
在座的人大吃一惊,都感动得为南霁云流下了眼泪。南霁云知道贺兰进明终究没有为自己出兵的意思,
即驰去;将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图,矢着其上砖半箭,
立即骑马离去;将出城时,他抽出箭射寺庙的佛塔,那枝箭射进佛塔砖面半箭之深,
曰:“吾归破贼,必灭贺兰!
说:“我回去打败叛军后,一定要消灭贺兰进明!
此矢所以志也。”愈贞元中过泗州,船上人犹指以相语。
就用这枝箭来作为标记。”我于贞元年间经过泗州,船上的人还指点着说给我听。
城陷,贼以刃胁降巡,巡不屈,即牵去,将斩之;
城破后,叛军拿刀逼张巡投降,张巡坚贞不屈,马上被绑走,准备杀掉;
又降霁云,云未应。巡呼云曰:“南八,男儿死耳,
叛军又叫南霁云投降,南霁云没有吱声。张巡叫南霁云道:“南八,男子汉一死而已,
不可为不义屈!”云笑曰:“欲将以有为也;
不能向不义之人屈服!”南霁云笑道:“我本想有所作为;
公有言,云敢不死!”即不屈。
您既然这样说,我哪敢不死!”于是誓不投降。
张籍曰:“有于嵩者,少依于巡;
张籍说:“有一个人叫于嵩,年轻时跟随张巡;
及巡起事,嵩常在围中。籍大历中于和州乌江县见嵩,
等到张巡起兵抗击叛军,于嵩曾在围城之中。我大历年间在和州乌江县见到过于嵩,
嵩时年六十余矣。以巡初尝得临涣县尉,
那时他已六十多岁了。因为张巡的缘故起先曾得到临涣县尉的官职,
好学无所不读。籍时尚小,粗问巡、远事,不能细也。
学习努力,无所不读。我那时还幼小,简单地询问过张巡、许远的事迹,不太详细。
云:巡长七尺余,须髯若神。尝见嵩读《汉书》,
他说:张巡身长七尺有余,一口胡须活象神灵。
谓嵩曰:‘何为久读此?’嵩曰:‘未熟也。’
他曾经看见于嵩在读《汉书》,就对于嵩说:‘你怎么老是在读这本书?’
巡曰:‘吾于书读不过三遍,终身不忘也。’
于嵩说:‘没有读熟呀。’张巡说:‘我读书不超过三遍,一辈子不会忘记。’
因诵嵩所读书,尽卷不错一字。嵩惊,
就背诵于嵩所读的书,一卷背完不错一个字。于嵩很惊奇,
以为巡偶熟此卷,因乱抽他帙以试,无不尽然。
以为张巡是碰巧熟悉这一卷,就随便抽出一卷来试他,他都象刚才那样能背诵出来。
嵩又取架上诸书试以问巡,巡应口诵无疑。
于嵩又拿书架上其他书来试问张巡,张巡随口应声都背得一字不错。
嵩从巡久,亦不见巡常读书也。于嵩跟张巡时间较久,也不见张巡经常读书。
为文章,操纸笔立书,未尝起草。写起文章来,拿起纸笔一挥而就,从来不打草稿。
初守睢阳时,士卒仅万人,城中居人户,亦且数万,
起先守睢阳时,士兵将近万把人,城里居住的人家,也将近几万,
巡因一见问姓名,其后无不识者。巡怒,须髯辄张。
张巡只要见一次问过姓名,以后没有不认识的。张巡发起怒来,胡须都会竖起。
及城陷,贼缚巡等数十人坐,且将戮。
等到城破后,叛军绑住张巡等几十人让他们坐着,立即就要处死。
巡起旋,其众见巡起,或起或泣。
张巡起身去小便,他的部下见他起身,有的跟着站起,有的哭了起来。
巡曰:‘汝勿怖!死,命也。’众泣不能仰视。
张巡说:‘你们不要害怕!死是命中注定的。’大家都哭得不忍抬头看他。
巡就戮时,颜色不乱,阳阳如平常。
张巡被杀时,脸色毫不慌张,神态安详,就和平日一样。
远宽厚长者,貌如其心;与巡同年生,月日后于巡,
许远是个宽厚的长者,相貌也和他的内心一样;和张巡同年出生, 但时间比张巡稍晚,
呼巡为兄,死时年四十九。”嵩贞元初死于亳宋间。
称张巡为兄,死时四十九岁。”于嵩在贞元初年死在亳宋一带。
或传嵩有田在亳宋间,武人夺而有之,
有人传说他在那里有块田地,武人把它强夺霸占了,
嵩将诣州讼理,为所杀。嵩无子。张籍云。
于嵩打算到州里提出诉讼,却被武人杀死。于嵩没有后代。这些都是张籍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