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个哥们向我诉苦说:他老婆总笑他是个贫贱命,因为他天生有个嗜好,那就是酷爱喝粥。酷爱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跟您说吧,任珍馐美食摆满桌,只要旁边还有一碗粥,他势必先喝上几口粥,才会有心情品尝那些佳肴,否则是吃什么都吃不出香来。小时候,他有一个响当当的绰号:稀饭娃;现在老婆给他起了个诨名叫得天响:粥不离。因为自结了婚,他家就有了个规矩:每顿必有粥,粥不离饭桌。“粥不离”因此而得。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喝着粥感叹:这一辈子只要有粥喝,就是最大的幸福。老婆也不知道望着他喝粥的享受相感叹了多少次:这粥你就是喝不够了。
却不曾想有一天,把喝粥当作人生最大幸福的他,会痛苦于那碗中的一勺粥。
一日老婆要出差,而且一走就是半个月。平日里虽说他也会掂着大勺做上个把菜,可这熬粥愣是没学会。所以老婆对什么事情都放心,就是放不下他这喝粥的大计,再三嘱咐说,实在谗粥了,就到外面粥铺喝上一碗。
于是,没有老婆下厨房的日子里,他只好跑到外面粥铺里过粥瘾。喝上个三次两次还凑合,可外面的粥终归没有自家饭桌上的粥香甜,老婆半个月不回来,他在粥铺里喝那粥是越喝越没滋味。
盼星星盼月亮般盼回了老婆。老婆知道这些天他的胃在闹粥荒,所以不顾旅途辛劳,赶紧下厨房,洗了各种米,细细地熬起粥来。
闻着厨房飘出的米香,他的肚子咕咕响着,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粥刚一上桌,不等热气散尽,先盛上一碗,呼呼噜噜连吹带哈,没品出味来就喝了个净光。接下来的一碗,消灭的速度等同于第一碗。肚子虽有些饱胀,可嘴巴意犹未尽,正犹豫着是否再来一碗,老婆早猜着了他的心思,麻利地把他的碗填满了。这一次可以悠悠地品尝,边吃边叹着,今天算是补了这些天的亏缺了。
咂巴咂巴嘴,他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准备结束和粥的亲密接触。
老婆笑意浓浓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的盛赞。他举起空碗,向老婆展示他的“战绩”。刚待送出一个口头奖,没成想老婆见他举着空碗,一副要续粥的架势,于是忙不迭地甩勺过来。他忙摇头摆手,可一个“不”字还没出口,“哐”,已是粥落碗中。
“这些天苦了你了,今天就放开了肚子使劲吃!”老婆满含心疼之意地说。而他这百十来斤的身板,平素也就是两碗粥的量,今儿已是严重超量,粥美可这肚量有限啊。但是看着老婆充满殷切期待的神情,本不想再喝的他艰难地挤出了一抹笑容。得,什么也别说了,行动是对她最好的赞美,咱也不能拂了老婆大人的一番爱意不是?
再拿筷子时,他顺手将腰带松了松。
依旧细细品着,只是这一次的速度犹如蚕蚀桑叶。依旧是红彤彤的豆子,黄澄澄的小米,白灿灿的莲子……可吃着怎么就不是味呢?甚至有些难以下咽了。一口,两口……只觉得胃要撑破了,米粒在嗓子眼里就是不肯向下走……
好端端的一碗粥,一碗让他想了半个月的粥,此时竟吃出痛苦来。
从幸福到痛苦,原来只是一勺的距离。少了这一勺,粥的香甜滋味刚刚好;而多了这一勺,品尝就转而成了苦役,不仅吃不出香来,还反倒伤了对粥的感情。
细想想,人生凡事何尝不都是这个理呢?疲劳之极,能睡上一觉是幸福,睡到疲乏解除刚刚好。若再睡就过了头,睡得多了更会全身酸痛,初睡时的甘甜就变成了痛苦;老友久别重聚,能一起喝酒是幸福,喝到七分酣畅时刚刚好。若再喝就醉了,酒的甘醇就变成了烈苦;关爱孩子,看着孩子在自己的悉心照顾下健康成长是幸福。若因为这幸福而不断增多对孩子的爱,则就因溺爱而生出许多痛苦了……
还有,爱到八分刚刚好,再浓就迷失自我了,爱情的甜蜜就变成了酸涩;对金钱的渴望有五分正好,再多就成了金钱的奴隶,品尝到的是失去心灵自由的痛苦;名利纷争,更是忌一个“贪”字,多了难免引起“消化不良”……若是七分醉好梦甜,何苦拼命要贪千杯。幸福和痛苦之间的距离,近得实在只有一线。
所以,拥有幸福就是这么简单,而要让幸福转变成痛苦也很简单,那就是:让幸福再多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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