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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儿成长情感 |
分类: 自家故事 |
茨威格在他的书里说到两种同情,一种同情怯懦感伤,实际上只是心灵的焦灼。不是对别人的痛苦抱有同感,而是抗拒它触及自己的心灵。另一种同情才算得上真正的同情,它毫无感伤色彩,富有积极精神,它下定决心地和别人一起经历一切磨难。
他的话让我想起一个孩子,三年前帮助过的一个孩子。
数年前,婚姻画上句号。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刚刚离婚时我身体单薄得要命,任何一阵狂风都可能将我凌空刮起,又重重摔下。所以我小心翼翼地活着,孤独与生活各种面临的问题扑面而来。大到生计,小到水槽堵塞,电灯炮坏掉。更让我忧心忡忡的是孩子,他一下子从一个生活环境优越的三口之家,降格为一个出租屋里单亲家庭的孩子。我无比痛心,不得不逞强地变成他坚实的后盾。我会蜷缩在沙发上嘤嘤缀泣好几个小时,孩子一回家却满面笑容。我只会告诉他,什么马桶、水槽、灯泡都不是怪物,只要一点点钱就可以有专人来修理它们。告诉他我会挣钱了,我们有了小小的积蓄,我们会搬进更好一点的房子。我们每一个小小的奢侈都会带来大大的快乐。我一直想让孩子感到只有妈妈,也会幸福。同时也力图给他一个榜样:一个人靠自己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离婚的第二年我们的生活基本稳定下来。为此感到安慰的同时也愧疚无比,他缺失的童年,他心里伤与痛也是永远无法磨灭的。这种悲悯之心开始发散,每当看到电视网络一些生活艰难,家庭遭遇不幸的孩子,失色的童年,我久久不得安宁。特别是与我孩子同龄的少年,这么大了还不能摆脱困境,几乎整个的童年从来没有享受过无忧无虑的受宠的特权,哪怕稍纵即逝。我拿起了电话。
电话的那一头是我初中的同学,现就职于老家的一所中学。我告诉她我想做一件事。她知道我的情况,关切地说:“采采,这事不急呀,你自己过得不容易呀。”
她不了解我当时的心情,因为那些孩子马上就要告别童年,像我的孩子一样,再不去做就来不急了。我执意要她帮我找一位高三特困生,在人生最考验的一年,我可以尽一点点绵薄之力。到了大学学业不太紧张,人也长大了,可以慢慢走上自食其力的道路,而现在是最无助最艰难,身体与心理亟需补给的时候。正好高三刚开学,我成了一个只比我家小子大一岁的男孩子的赞助者。收到款后,他发来了信息表示感谢。
一年后他终于考上了重点大学,那年暑假我正好回老家,与我的朋友一起请他吃了一顿饭,我家小子也在。虽然小子也是不幸的孩子,但在那孩子面前,也有了优越感。当那孩子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心里产生了小小的惊讶,他是那么的阳光、健康、有活力。我问那孩子白天在干什么,他爽快地说,在放牛。哦?什么年代了还放牛?我们都哈哈地快活笑起来。并没有见到赞助人的不安与别扭,更没有自卑。那孩子吃了好几大碗饭。多好呀。帮助者与受助者都这样的坦然自若。
后来他上了大学逢年过节总是给我短信。如果他也能看到这篇文字,我想对他说:孩子忘了我吧!痛快地放下过去,向你的理想之路进行吧。也许还有许多的坎,许多的无情选择与考验,以后你的路就靠你自己了。不用再发信息给我。我从来没有同情过你,你也不必为此感激。当初帮助你只不过想让自己心得到一点安宁,也想让我家小孩看到像你这样凭一己之力闯天下的孩子是多么有勇敢与自信。坚强如你,没有我的帮助也一样可以脱颖而出。
其实同情对你我来说只能是伤害,每一个经历困苦且不失自尊的人都对此格外敏感。我从来不想同情心泛滥,也不愿接受别人对我的同情,我只接受平等的友谊。我真的无法奉献像茨威格说的“真正的同情”,普通的同情只是对弱者居高临下的抚慰。
让我们都忘记“同情”吧,我给你的只是友谊,只是人与人之间应有的最基本的和善关系,与此同时,我和我的孩子也作为曾经的不幸者得到了你的友谊,我们相互感谢,但不必感恩。
当你长大后也会和我一样发觉世界的黑暗角落里匿藏着肮脏、丑恶、扭曲、贪婪的人性,那时请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和善关系依然存在,并坚定地怀着一颗和善的心与世界相处,以此证明我们的友谊,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