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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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老房子是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门口就是小镇的老街,地面是花岗岩的石头砌成的,中间两条较宽的长方形石块,两边则是用比较细碎的石块砌出,路面就是花纹,雨天的时候,石头被冲刷得很干净,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像是走在一幅画上。
街的对面也是一排房子,靠近河道,一小半的房子就在水面上,有粗壮的木桩支撑着,常去的一户人家是做花圈的,厨房便在河面上,洗菜的时候直接就用水桶捞水,
外婆家大门是面对着街道的,整个宅子是狭长条的那种,前后一共四栋房子,靠三个院子连接着。院子,常州话叫“明堂”,就是明亮的有阳光照射的屋堂。只有大户人家,种了芭蕉,有假山水池的才称做“花园”,那是相当的有名气了。
老房子的第一个院子很小,就几个平方吧,巨大的几条长条的青石板横竖各靠围墙,可以坐,也可以在上面做事。青石板上面都是屋檐的雨水滴出来的深深的小坑,可见岁月悠远。外婆择菜洗菜等便都在这个明堂里。明堂的四周都是高高的围墙,有点阴,墙上的青砖块裸露着,靠近下面潮湿的地方已经长满了苔藓,上面还零星地长着几株蕨类植物,阳光照下来,叶子变成半透明,亮晶晶的。有角度能看到前面房子的屋顶,黑色层叠的瓦片,上面很多的瓦松,老猫一串便上去了,蜷缩在上面睡觉。
院子里后来还打了一口井,那时候我已经上了寄宿的初中,离开外婆家了。
记得有一次外婆在这个青石板上切什么东西不小心剁了脚指头,后来发炎了,脚指头肿了老高,发红透明状,那时候刚学了白求恩的课文,对伤口的败血症什么的一知半解,看到外婆的伤口,可把我吓坏了。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对于生锈的刀和剪子,一直心存恐惧,避而远之。
外婆去世前已经中风了好几年,房子早就租给了外地人。表妹说,那几个巨大的长条青石板也早就被舅舅卖掉了,很是唏嘘,像是儿时的记忆也被卖掉了一样。
第二个院子是主院子,比较大,也许有20多个平米吧,一半的角落是种着花,有月季、大丽花、木槿,有一棵桂花树,印象中院子的地面主要是青砖堆成的,阴暗潮湿的位置便长了很多的苔藓,绿油油的,光脚踩在上面非常地柔软。
这个院子空间算是很大,夏日的夜晚,家人多数便围聚在这里,吃好饭之后就说话,磕点瓜子。记得小时候大舅捉弄我,让我原地转圈,说可以看到地在天上。我就真的原地转了好几圈,等停下来的时候根本站不住,摔在一边地上,不仅是地面到了天上,天和地还一直在旋转,变化着位置。
后来大舅结婚了,住在主院后面的两层楼的房子里。还在院子里造了一间房子做厨房,院子便小了很多。花草、苔藓也不复存在。
第三个院子也很大,再往后就是浴室和茅厕的房子了。小时候觉得从大门口走到后面路好远,晚上会不敢走,感觉阴森森的。外婆让我去后面拿点东西,也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院子里有好多树,印象最深的是一棵老葡萄树,非常肥壮,主干枝条比我胳膊还粗,外公说是因为靠近厕所的关系,比较肥沃。想到臭烘烘的厕所,很是别扭。不过,等葡萄成熟的季节,看着枝条上一串串挂着的葡萄,还没发紫呢,树下的我就开始淌口水了。外公拗不过,只好摘了一粒给我,一咬破皮,天哪!那个酸呀酸死了。才知道,心急是吃不了葡萄的。现在想来那棵葡萄树也不是很好的品种,颗粒很小,长到最后紫透了,吃起来还会有点酸味。
葡萄树下还养过鸡,跑来跑去的到处拉屎,连铺的青石板路上也都花花绿绿的,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可以下脚。也尽量地不去。
现在老房子依然在,院子也在,却早已面目全非。
曾经小时候院子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像是很久之前做过的一个梦。
这是在西塘拍到的一张图片,便想起了外婆家的院子,那是大户人家的宅子,外婆家的院子还是非常简陋的那种啦。本来想去拍个照片的,被住在那里的外地人堆满了东西,早已不成样子了。
不久前刚开始学素描,从线条到几何体,没几次课,老师便让我临摹一幅江南风景,一看便喜欢了,除了没有小河道中间的那个屋子,河的两边的房子和小时候老街上几乎一样。硬着头皮开始临摹,两次课连着画了5个小时,竟然被我完成了,很有成就感。画的时候,有时候会恍惚,看着那老围墙,破旧的窗棱,河道边长满灌木小草的石砌墙基,水里依稀的倒影,不知不觉地便像是进入了儿时的光景,赤脚走到河滩边,踩在小石子上,任由流水淌过脚丫,而远处,还有一座老寨桥,经历几百年的风雨,兀自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