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读余华小说集，便被这篇“古典爱情”蛊惑了，伤感那么真切地把整个人都沉浸下去。多年后，几个场景还依然清晰异常地在记忆中。每每想起，便浮起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觉心口闷痛，透不过气来。

故事的开头，黄色的大道上，穷书生柳生上京赶考路上。然后遇到富家小姐惠，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场景是：河流两岸芳草青青，长柳低垂。河里还有一条白色的鱼儿，游动的姿势十分妩媚。而小姐家则是深宅大院、石狮把门，而后花园更是曲桥荷苑、假山枫树，还有盛开的桃花、杏花和李花。。。

几个月后，柳生落榜归来，再次经过，小姐家已经败落，昔日繁华全无踪迹；

 大宅子已经断井颓垣，一片废墟。朽木烂石，杂草丛生，一片凄凉景象。后花园大门依稀可见，往日一切烟消云散，犹有两棵大枫树红红一片，涂血一般，十分耀眼。

而小姐的绣楼，“只见几堆残瓦、几根朽木，中间一些杂草和野花。往昔繁荣的桃杏现在何方？唯有几朵白色野花在残瓦间隙里苟且生长。”

 小姐临别时曾说：“今日一别，难在相逢！”却是一语成畿！

故事到这里，仍然是正常的爱情故事，其实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有些伤感、有些遗憾。。。

三年后，柳生再度上京赶考。依旧行走在黄色大道上。故事却全部变了。。。

只三年，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树木枯萎，竹篱歪斜；”哀鸿遍野，饿殍满道，余华写“柳生一路走来，四野里均是黄黄一片，只一次见到一小块绿色青草。却有十数人趴在草上，臀部高高翘起，急急地啃吃青草，远远望去真像是一群牛羊。他们啃吃青草的声响沙沙而来，犹如风吹树叶一般。”

小姐的宅子和绣楼，除了两棵状若尸骨的枫树还能辨认，“仿佛此处已经荒凉了百年”，而柳生也似乎不曾来过这里。“即便三年前来过，那三年前这里也是一片荒地”。

接着，余华又用极其平淡的语气描述了极其残忍的“菜人市场”和“人肉饭店”，就像是在说隔壁人家的家常故事一般。。。其实这里也为柳生再遇惠小姐埋下伏笔。

所以当看到惠小姐成了菜人，被砍去一条腿，奄奄一息，只求柳生了断的那个镜头，心里所感受到的难受和震撼，只一下，就闷住了！

“三年积累的思念，到头来化为一刀刺下。柳生真不敢相信如此的事实。”

余华，你还能再残酷点吗？

看过小说“活着”的知道，余华，他能！

数年后，柳生第三次踏上黄色大道，去给小姐上坟。一路上尽是明媚春光，姹紫嫣红，桃柳争妍　昔日的荒凉远去，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余华又写了“河流两岸芳草青青，长柳低垂”，还有那条河里游得很妩媚的白色的鱼。。。“然而荒凉和繁荣却在柳生心中交替出现”就这样亦真亦幻，让读者也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更不真实的是，夜里，惠小姐竟然前来相会！恍惚间已不知是人是鬼，这到底是怎样的故事？

就算小姐是鬼，这时候也希望这篇小说就是个“聊斋”故事。人鬼情未了！

然而，故事不是梦，柳生也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梦，所以第二天他来到了小姐的坟头，扒开泥土，他多么希望这是一个空坟，而之前那个残酷的故事只是一场噩梦，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也这么希望。　

柳生轻轻扒开泥土，“小姐赤裸地显露出来。小姐双目紧闭，容颜楚楚动人。小姐已长出新肉，故通身是淡淡的粉红。即便那条支离破碎的腿，也已完整无缺，而胸口的刀伤已无处可寻。小姐虽躺在坟冢之中，可头发十分整齐，恍若刚刚梳理过一般。那头发隐约有丝绿光。柳生嗅得阵阵异香。”

小姐是会重生吗？容不得幻想，故事只有更残酷。

到得夜间，恍惚间，烛光闪烁，柳生闻着阵阵异香，小姐道：“小女本来生还，只因被公子发现，此时不成了！”

说罢，小姐垂泪而别！

故事突然在这里就结束了。

从此便刻在脑子里，时不时翻出来，每一次感觉都像是刚看完故事一样，新鲜的痛，人闷在那里，喘不过气。

今天路边拍彼岸花的照片，回来后整理，突然这个故事又回来了。。。。

图片很合拍，P了一下，有够诡异！

以上图片摄于２０１３年９月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