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医路如荷 |
虽然荷兰一直以“自由”而闻名,但常看我专栏的读者应该知道,我在对荷兰的自由并不以为然。这里那么多条条框框约束下,所谓的自由也是无比规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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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2月博士毕业了,答辩之后免不了谈感想,回忆这几年的博士研究,最突出的特点居然依旧是:自由。
为什么说是自由呢?因为回忆我这三年半的外科学研究,大多都是做了自己想做的研究。当然,这不是说天马行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导师给了极大的自由度和信任,让我在符合科学研究思路的前提下进行了很多自己的原创研究。
举个例子吧,我刚到荷兰的时候发现我所研究的疾病尚且缺乏合适的模型。翻阅前人的研究发现,之前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员并不是没有尝试过,而只是都失败了,因此大家认为这个疾病是找不到合适的模型的。按照传统观念来看的话,似乎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能了。奈何我当时不知天高地厚,觉得或许只要稍微改动一些条件,模型就能够成功。
研究组里的教授对我的想法有着强烈质疑,因为这对于前人的研究实在是太颠覆了。但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我这事儿没戏,相反,开始跟我提出各式各样争辩,不断对我的想法提出质疑。
第一次经历这么疯狂的智力轰炸我当时确实很快就败下阵来,对于导师提出的问题似乎已经不能给出科学理由充分的回答了。我原以为导师这时候会说:你看,你这想法科学上站不住脚吧,所以还是算了吧……
但他却说:你回去接着查查文献,找到更多支持你想法的证据之后我们下周再聊。
回去苦查文献,准备资料,第二周继续争论,导师仍然提出了很多我没能够给出科学答案的问题。因此继续回去查文献,准备下一次争论。经历了好几轮之后,终于在几个月之后的一次讨论中,导师拍案说道:好,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开始进行这项研究吧!
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成功了!当时我的想法是:哎,导师真是太耽误时间了,早同意的话现在说不定实验都做完了。可真正实验开始的时候我才完全体会到了这几个月的争辩所带来的改变。很多原本拿捏不定的细节,因为一次次争辩,变得无比清晰,手术步骤详细描述之后真正做起来有如神助。原本以为需要摸索的一项探索性研究几乎因为这一次次的争辩而成了按部就班的验证性实验。
在荷兰博士期间我所有的研究都是这么争论出来的。导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事儿不行”,而总是说“我有个问题,桥,你怎么看”。等我回答完导师的各式各样,甚至是千奇百怪的问题之后,他就放手让我“自由翱翔”了。因此研究组在吃送别宴的时候,我谈及这三年多的感受,我忍不住用了“自由”这个词。
神奇的是,当我完成了博士毕业论著的写作之后,我猛然发现,我所完成的任务正是导师在我博士刚开始的时候给我布置的。尽管我也完成了很多计划外的研究,但导师通过这一次次争辩居然把他部署的研究计划就这么潜移默化地实施了,而我还依然用“自由”来形容这三年的工作。现在再进一步回头看,更是觉得导师似乎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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