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杜康——《和陶《止酒》并引》(选自《酒祖杜康》白山出版社2012年5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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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陶《止酒》并引
宋·苏轼
丁丑岁,予谪海南,子由亦贬雷州。〔1〕五月十一日,相遇于藤,同行至雷。六月十一日,相别,渡海。〔2〕余时病痔呻吟,子由亦终夕不寐。因诵渊明诗,劝余止酒,乃和原韵,因以赠别, 庶几真止矣。〔3〕
时来与物逝,路穷非我止。
与子各意行,同落百蛮里。〔4〕
萧然两别驾,各携一稚子。〔5〕
子室有孟光,我室唯法喜。〔6〕
相逢山谷间,一月同卧起。
茫茫海南北,粗亦足生理。
劝我师渊明,力薄且为己。
微疴坐杯酌,止酒则瘳矣。〔7〕
望道虽未济,隐约见津縵。〔8〕
从今东坡室,不立杜康祀。〔9〕
作者简介:
苏轼(1037~1101),北宋文学家、书画家。字子瞻,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嘉佑进士。苏轼的一生,在政权更迭之中,在新旧党争夹缝里,沉沉浮浮。神宗时曾任祠部员外郎,因反对王安石新法而求外职,任杭州通判,知密州、徐州、湖州。后因别有用心的人将诗句摘录出来,制造“乌台诗案”,以诽谤新政的罪名被关押四个月之后,贬谪黄州团练副使。哲宗时任翰林学士,曾出知杭州、颍州等,官至礼部尚书。后又贬谪惠州、儋州。北还后第二年病死常州。南宋时追谥文忠。与父苏洵、弟苏辙,合称“三苏”。在政治上属于旧党,但也有改革弊端的要求。苏轼词风雄健清新,善用夸赞比喻,;散文汪洋恣肆,明白畅达,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其词开豪放一派,对后代很有影响,与辛弃疾并称“苏辛”。其擅长行书、楷书,取法李邕、徐浩、颜真卿、杨凝式,而能自创新意,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他的画被其表兄文与可多次推荐求画者,是“湖州竹派” 之一。诗文有《东坡七集》等,存世书迹有《答谢民师论文贴》、《祭黄几道文》、《前赤壁赋》、《黄州寒食诗贴》等。
注释:
〔1〕予:指苏轼本人。
谪:封建时代把高级官吏降职并调到边远地区任官。
海南:即海南岛。
子由:苏轼之弟苏辙的字。
贬:同谪。
雷:即雷州,治所在今广东省海康县,辖境于今雷州半岛。
〔2〕藤:今广西藤县。
海:即今之琼州海峡。
〔3〕庶几:也许可从,表示希望。
〔4〕子:你,指代子由(苏轼之弟苏辙)。
百蛮:古代南方少数民族的总称,后也泛称其他少数民族。这里特指两粤一带。
〔5〕别驾:州刺史的副职,宋代州通判亦称别驾。宋哲宗绍圣四年,苏轼因受被打击的“元祐党人”连累,被贬为琼州别驾。
稚子:幼儿。
〔6〕孟光:古代贤妻的典型,出自《后汉书·逸民传·梁鸿》“东汉隐士梁鸿之妻,字德曜。夫妻隐居于霸陵山中,以耕织为生,后至吴。鸿为佣工,每食时,光必举案齐眉,以示敬爱”。这里指子由的妻子。
法喜:佛教语,原意闻见、参悟佛法而产生的喜悦,语出
《维摩经·佛道品》: “法喜以为妻,慈悲以为女。” 这里借指自己孤灯相伴。
子室有孟光,我室唯法喜:弟弟虽然同遭贬逐,却有贤惠的弟媳作伴,而我只能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7〕微疴坐杯酌:我的小病是因为饮酒而发。
瘳:病愈。
〔8〕济:渡,指过琼州海峡。
津縵:渡口。
望道虽未济,隐约见津縵:从字面看,望的是面前即将摆渡的琼州海峡波涛滚滚的海上之路,渡海之举虽然还没有实施,但隐隐约约已看到了对岸的渡口。我从哪里来?神州深处,中原汴京,曾西来东去,北迁南徙,射密州虎,蹲乌台狱,种西湖柳, 羡黄州鱼,赏赤壁月,至此越岭过海,也许就要到终点了。
〔9〕杜康:秫酒的始创人。被人尊为“酒祖”。东汉初年,光武皇帝为彰显酒祖杜康的勋绩在杜康河源头建起了一座气势恢宏的“杜康祠”。历史上其盛于唐,毁于明,再建于清康熙五十年(公元1785年)。
从今东坡室,不立杜康祀:说明在此以前,苏东坡不仅喜好杜康酒,而且在自已的住处还敬祀着酒神杜康。
背景简析:
丁丑岁是宋哲宗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苏东坡已经六十二岁了,被贬谪到海南琼州(治所在今海南省海口市) 为别驾,昌化郡(治所在今海南省昌江)安置。苏轼于四月十七日接到诏旨,两天后离别惠州。这时,他的弟弟苏辙(1039~1112) 也被贬谪到海南岛北岸的化州(治所在今广东省化州县)为别驾,雷州(治所在今广东省海康县)安置。五月十一日,兄弟两人相遇于藤州(治所在今广西省藤县),遂同行至雷州。当时苏东坡患痔病,痛苦得呻吟,苏辙几乎彻夜难眠,于是吟诵陶渊明的《止酒》诗,劝苏东坡忌酒不喝,于是苏东坡便借用陶渊明《止酒》的题目的韵脚,追和一首《和陶<止酒>并引》相别,没想这首和诗竟成苏东坡与弟弟的诀别诗。
陶渊明是自己意识到饮酒伤身而要自觉忌酒,苏东坡则是为疾病所迫,在弟弟劝说下有意忌酒,而且诗中所写是自己当时的处境与感受。兄弟俩都是以别驾的身份被贬谪,各自带一个小儿子到贬所,时运和事物的急速变化,使东坡陷于世路的穷厄。但是,苏东坡毕竟是旷达之人,在处境、环境、身体均不如意的情况下,他能洒脱,所以本诗的弦外之音是该结束的总将结束,道路皆有尽头,仕途即将到边,已见“津縵”,何尝不是好事情呢! 不日就将自由解放。是期盼,亦是庆幸。
自从杜康酒问世后,历代文人墨客,几乎离不开酒了。政治家、军事家曹操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慨叹;大诗人杜甫留下“杜酒频劳劝,张梨不外求” 的故事;能文、能赋、能诗、能词、能书、能画的苏轼,更是对杜康有着别样的情感:“身后名轻,但觉一杯重”。在他看来,功名利禄不如一杯“杜康” 的分量。苏轼一生坎坷,仕途艰难。贬了又贬,足迹遍及半个中国。可是,他豁达开阔,大放大畅,“酒醒还醉醉还醒,一笑人间今古”,毫不在乎人生的苦难,这与他从酒那里取得胆识、性情不无关系。
“从今东坡室,不立杜康祀”,表面看随意平淡,但仔细品读却感到苍凉凄惨,这当是诗人的无奈之笔:一生爱酒、善酒,一直把杜康作为神灵敬奉室内的诗人,此时,远离中原,栖身孤岛,病魔缠身,杜康再也不会光顾了!心情能不悲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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