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差（中篇小说）
大丫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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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节）

    折腾了一整夜，吴火冰非常疲惫，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10点了。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是谷留之打来的。她赶紧回拨过去。
    谷留之说，谷诗云回电话了，他们的确离婚了。不过，他们更像是试离婚，就像当下一些青年“试婚”一样，不会产生什么危害。说这话时，谷留之是有些变通的，把离婚说成了试离婚，仿佛套用一个时髦的词语就能掩盖事情的真相。实际上，以吴火冰对谷留之多年的了解，他肚子里有几条蛔虫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不过，吴火冰没有咄咄逼人，只是不停地安慰他，让他不要往坏处想。吴火冰没有儿女，但她体会得到儿女离婚了，作为父母的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谷留之说，现在的年轻人就这个样子，做的事情总让人看不懂。说着，谷留之转移了话题，说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冬至都已过好长一段时间了。你最近有时间吗，一起出去吃羊肉汤怎么样？
    吴火冰想都没有想就说好，这样的好事，她巴不得呢。不过，她又补充说，但这两天不行，我已经约了楼下的王老师去公园跳舞。说这话时，吴火冰的声音连颤都没有打一下，她发现，原来自己在谷留之面前还是可以若无其事地撒谎。不过，这个谎是无心撒的，或者说，是善意的谎言，去公园跳舞是假，去查谷诗云雪颖离婚的真相是真。
    吴火冰驾驶着她的蓝色polo来到了安平中学的校门外，拨响了谷诗云的电话。
    吴火冰说，你是在学校呢还是在家里？
    谷诗云说，我在家。吴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吴火冰说，没事难道就不能找你吗？
    谷诗云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在吴火冰面前，谷诗云向来都是毕恭毕敬。吴火冰帮助他太多了，以至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感谢她。在潜意识里，他已把吴火冰当着自己的母亲一样看待了。这么说吧，在谷留之面前，他可以随时打断谷留之说话或者驳斥他的意见，但在吴火冰面前，他就不能这样。他对吴火冰是又敬又怕，还觉得十分亏欠。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不会这么说话的，但现在他说话有些把持不住，他已经喝了不少烈酒，酒精正在他体内产生作用，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吴火冰说，你现在哪也别去，我马上就到你家来。
    听到这话，谷诗云顿时慌了神。他哪在什么家啊，他在外面，正在通过烈酒麻木自己的神经，让自己忘记整个世界，忘记雪颖。
    吴老师，您——您，还是改天吧，我其实不在家。我现在醉了，想睡觉。说着，谷诗云挂断了电话。
    吴火冰也慌了神，自她听到谷诗云第一句话，她就已经听出了问题，那语气、腔调分明就是在酒精作用下才可能发出的。现在的问题是，谷诗云如果不在家会在哪儿呢？她对眼下谷诗云的这种状态感到担忧。她把现在的谷诗云跟当年痛失爱妻的谷留之联系在了一起。
    8年前的冬天，谷诗云刚参加工作不久，母亲刘晓菲因癌症治疗无效去世。当时，谷留之整个人都垮了，包括精神，整天烂醉如泥，不敢面对生活。谷诗云性格太像谷留之了，失去雪颖，也会烂醉如泥的。问题是，他现在到底醉在何处，不然，就是想拉他一把也找不到着力点。
    吴火冰驾着蓝色polo在安平中学附近几条街道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可疑地方。老了，真是老了。想当年，她为了窥探谷诗云和雪颖的恋情，没几下子，就出结果了。
    吴火冰继续拨打谷诗云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的。
    吴火冰问，你是谁。
    女的说，是谷诗云要好的朋友。
    吴火冰说，麻烦你把电话给谷诗云。
    女的说，他已经醉了，已经睡着了。
    吴火冰问，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女的说，在一个朋友的家里。放心吧，大家都是朋友，他不会有事的。
    吴火冰不再多问什么。对方的口风把得有些紧，问也问不出个名堂来。她有一个疑惑，谷诗云刚离婚，为什么就往别的女人那里钻？莫非……难道？吴火冰对谷诗云身边这名女子产生了怀疑。实际上，吴火冰对所有伴随在男性身边的女性，只要女的不是男的老婆或亲戚什么的，她都会怀疑人家的身份，产生联想。不能说她的心理变态，而是一种扭曲了的本能反应。自她当年发现丈夫孙幸福在外面乱搞女人，她就有了这种本能反应，一直持续到现在，成了一种后遗症。
    吴火冰的想法是，现在谷诗云的处境很危险，面临“狐狸精”的诱惑。吴火冰习惯把那些勾引他人老公的女人形容为狐狸精。问题是，谷诗云刚离婚，心情悲伤，抵抗力很差，若是喝一点酒，神经就麻木得更快。任何一个女人，只要略施伎俩就能把他诱惑上床。当年，孙幸福就是因为吴火冰怀不上孩子，心情郁闷，一个人出去喝闷酒，结果喝出一个女人，喝出了感情，喝出了野种。
    谷诗云绝不能沦为孙幸福。再说，他要是成了孙幸福，雪颖丫头怎么办，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像自己一样守活寡。当然，雪颖这丫头条件好，天生丽质，嘴巴又会说，惹人喜爱，倒不至于沦落到自己这般田地。
    对，咋就没有先给这丫头打个电话呢？真是给急糊涂了。
    吴火冰一边自责一边给雪颖打电话，一直拨不通，语音提示说，号码是空号。
    怎么就成了空号呢？两周前还互通过短信。
    看来事情不是一般的严重。吴火冰感到脊椎骨有一阵凉气。
    小两口一个也见不到，真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连个突破口都没有，简直比当年应对孙幸福的出轨还要棘手。不过，吴火冰属于那种绝不轻易罢休的人。条条道路通罗马，此路不通走彼路。她迅速把精力转回到谷留之这边。
    事情太紧急了，吴火冰也没有心思兜圈子了，单刀直入地问谷留之，他对小两口离婚的事知道多少？
    谷留之说，少之又少。两口子工作都很忙，平时连人影影儿都见不到。周末，他们倒是会过来打一逛，但基本上都是吃了午饭就走，有时候连饭都不吃。
    那你有没有发现两口子最近有什么异常？比如吵架，又比如说话的语气。
    谷留之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个月前，雪颖无意间说起调山羊市工作的事儿。
    调山羊市工作？
    对，山羊市。
    最终调了吗？
    调了。
    吴火冰不由得打了个激凌。山羊市，为什么又是山羊市？在吴火冰眼里，山羊市简直就是一个不祥之地，让她伤心难受。老公孙幸福就是遭一个山羊市的女人勾引走的，直到现在，孙幸福都还待在山羊市，还成精了，是山羊市人民医院的院长呢。这20多年来，吴火冰只去过山羊市不到10次。第一次是去调查孙幸福为什么出轨，第二次是去拿孙幸福给她的离婚补偿金。也正是在这一次，她发现孙幸福抱着个3岁多的小女孩。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崩溃了，老公的野种都3岁多了，说明出轨已经好多年了，但她迟迟才知，自己也太后知后觉了，真是活该。
    现在，雪颖去了山羊市，去了一个最令她伤心的地方。以己之喜好来衡量雪颖该不该去山羊市，这未免有些荒唐，但是，吴火冰就喜欢揣着荒唐看问题。这本就是一个荒唐的世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按正理儿想问题总不免吃亏，得按歪理来，否则，你就会遭时代淘汰，遭他人淘汰。自己已经遭淘汰一回了，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得意门生重蹈覆辙。
    当然，吴火冰认为雪颖不该调去山羊市工作还基于一个原因：雪颖的初恋男友恰恰就在山羊市。这也是牵强附会的歪理。初恋过的双方在同一座城市生活工作的人多的是，为何雪颖就不能跟自己的初恋男友保家成同在一座城市生活工作了呢？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可是，吴火冰就喜欢用“胡搅蛮缠”的眼光来看生活中的一切，因为她就吃了“不胡搅蛮缠”的亏。当年，她和孙幸福的单位都在搞福利分房，为了多分一套房，孙幸福提出假离婚。吴火冰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她哪想得到，这竟是孙幸福为摆脱她而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事后，一位大学同学对吴火冰说，孙幸福的行为属于欺骗，只要肯到法院和民政局去闹，肯定能把孙幸福闹回来。哪知，吴火冰竟放弃了。她的想法是，这种胡搅蛮缠对于一个知识女性而言太不体面了，而孙幸福既然设圈套甩人，就说明他对自己已经没有兴趣了，勉强把孙幸福夺回来，过着也没意思。现在想来，当初的想法真是太幼稚了。逞什么强啊，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含辛茹苦的寡居是人过的日子吗？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一旦抓住了一个男人就得看好，哪怕是胡搅蛮缠，也绝不让他轻易把自己给甩掉。当然，自个儿甩他，另当别论。这些都是吴火冰这些年寡居出来的经验。吴火冰多么希望雪颖能吸取她的教训，绝不能轻易放弃谷诗云。
    说到底，吴火冰最担心两种情况：一种是，婚姻崩溃于谷诗云这边，感情缺口是由那个自称“谷诗云要好的朋友”的女人攻破的；一种是，婚姻崩溃于雪颖这边，感情缺口是由雪颖的初恋男友保家成攻破的。相比而言，吴火冰更害怕后一种情况，吴火冰太了解雪颖了，她天生多愁善感，骨子里有一种浪漫的因子，还有一种浓郁的怀旧情绪。这是她感情最大的弱点，也是保家成最迷恋她的地方。 （第二章完，整篇小说未完待续）

第一章：一念之差·第一章

第二章：一念之差·第二章

第三章：一念之差·第三章

第四章：一念之差·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