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糖
(2024-04-08 20:4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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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
小时候,红薯是我们的主食。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红薯藤才翻过一两遍,每顿口粮不够了,父亲就拿起镢头到地里挖几蔸红薯回来掺饭。那时红薯栽下地才三四个月,还没有长足,只有小孩儿的拳头大小,红扑扑、粉嘟嘟的,好像细长的纺锤。吃起来只甜不面,但味道鲜美,吃了上顿我们还巴望着下顿。每次父亲到地里挖红薯的时候,我们姊妹几个老缠着父亲多挖几蔸,但父亲总是舍不得挖,每挖一棵都显得十分心痛。父亲说:“娃呀,过日子要细水长流,不能有了一顿统,没了敲米桶呀!七长上,八长下。七八月的红薯正长哩,当顿够吃就对啦,挖那么多,多可惜啊!”
最难忘的是每年年关将至,母亲总要熬上一锅红薯糖,打发我们这些“馋嘴猫儿”,让我们度过了一个个清贫但又十分快乐的新年。
熬红薯糖,需要提前长好麦芽,麦芽的作用主要是利水。等到麦芽长到寸把长的时候,就可以熬红薯糖了。
熬红薯糖时,先把红薯洗干净,再上锅用大火蒸熟,当然一定要蒸熟蒸透啰。蒸熟的红薯凉冷了,再加冷水捏成红薯泥(一定要捏成稀糊状)。把一钵绿油油的麦芽倒进碓窝舂成糊糊状,掺进红薯泥里,拌匀。再找来干净的大木盆,木盆上支好豆腐架子,把稀红薯泥舀几瓢倒进事先准备好的粗布包袱里,拎起包袱的四个角儿,跟揉面似的,使劲儿揉搓,直到把红薯泥揉干水为止。所有的红薯泥都揉完了,就可以熬红薯糖了。
剩下的糖稀继续用文火慢慢熬着,用锅铲不停地来回翻动。咕咚、咕咚,糖稀好像憋着一口气,半天出不来,不时冒出一个个核桃大小的泡泡。这时候把握火候是关键,如果火太大,没人经管,气泡慢慢地,慢慢地胀大,若不及时褪火,气泡继续胀大,“嘭”的一声,气泡胀破了,就像变魔术一般,锅里啥都没有了,前功尽弃。因此,熬到这个份儿上,锅边时刻不敢离人,而且还要眼尖手快,手脚麻利。
如果熬过火了,熬出的糖吃起来会有一丝苦味儿;如果熬的太嫩了,熬出的糖粘性不好。熬到用筷子挑起来不再是一条线,而是连成一大片时,红薯糖总算熬好了。几大锅水终于熬成了半盆儿红褐色黏稠的糖块儿。这时,母亲把早已用石磨磨碎的包谷花儿炒面均匀地铺到洋瓷盆底(免得糖粘住了盆底),把熬好的糖舀到盆里,让它慢慢冷却。待完全凉冷后,就变成了红褐色的糖块儿,硬硬的,铁砣似的,掰都掰不动。
这时候,已经深更半夜了,我们姊妹几个早已进入梦乡。第二天醒来,我们吵着要吃红薯糖,母亲只给我们每个人敲一小块儿尝尝鲜,其余的都藏起来了。
二十八,炒包花。等到腊月二十八晚上,家家户户噼里啪啦炒包谷花儿、炒黄豆、炒红薯条儿,我们这里叫“炸虼蚤”。“虼蚤”炸得越多,预示着来年的日子越红火。
包谷花炒好了,母亲往热锅里添些水,把盛着红薯糖的洋瓷盆坐在水中,生火让糖疙瘩慢慢融化。红薯糖全部融化了,平铺在案板上的包谷花也凉了,再把盆里融化的糖均匀倒在包谷花儿上。沾了糖的包谷花儿好像被磁铁吸住一般粘在一起。用手把沾了糖的包谷花儿捏在一起,拳头大小,圆圆的,绣球一般,放在案板上,簸箕里,凉冷了,包花儿糖就做成了。
正月里,晚辈们来拜年了,母亲才把包花儿糖拿出来待客,我们也能跟着大饱口福。大正月的,客人要走了,怎好让客人空手而归?母亲要么打发一双袜子,要么装几疙瘩包谷糖,也算是回礼吧!
又香又脆又甜的包花儿糖吃过后,满嘴余香,余味悠长。那个味儿呀,至今想起来都让人满口生津,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