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十年似水】教学15.胡乱应付“评先”，发“导弹”刻印试卷    

1985年1月9日（星期三）

今天在3班上课时，我就故意板起面孔，课室里比平时安静了许多，这帮家伙也会看人，看见老师不高兴，他们就知趣一些，也乖了一点。

快下课时我说：“如果你们节节课都这么安静，我就烧高香了。”

“什么什么，烧得发糕香？什么意思？”

全班同学都被这句话逗笑了，我也被某些人的无知逗笑了。我只是微微笑了一下，马上有个男生说：“老师，你笑起来显得更年轻呢！”马屁精！他可能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听他这么一说，我立马收起笑容，又板起了面孔。

提问一个差生，让他把《连升三级》中写得很精彩的口语找出来，他不知道什么是口语，立刻，许多他的替身，有男有女就抢着替他回答。其中女班长说：“口语就是说的话。”

我反问：“如果我说的话加了很多形容词进去，也叫口语？”

“不叫！”全班性的大合唱。

女班长低下了头，大概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位女班长有时也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很高明，因为她的语文成绩是全班最好的。

看来对待这些学生，得经常变换方法，象今天这样故意板起面孔来讲课的办法，明天是不能再用了。

1985年1月11日（星期五）

今天在4班上课，我讲着讲着，忽听台下冒出一句话：“我结婚了。”是一个男声，我不知道是谁说的，突如其来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引得大家都发笑了，我只愤愤地说了一句：“无聊！”继续在“市场”里讲课，后来我才想到，当时不应该让那位无聊的学生轻易过关，应该当场把他叫出来，说：“让大家看看，你结婚以后是什么样子？就凭你这个样子，谁跟你结婚！”这样的话我在学生面前是说不出口的，看来，他们的思想真是“开放”有余，上课也想入非非，如果把这些“开放”用到正道上，我相信他们可以学好。

又过了几天，还是在4班上课，我发狠了，把一个破坏纪律的男生赶出课室，让他以凳子当桌子，蹲在那里罚抄10遍《背影》。

下课后，一男生对我说：“张老师也会罚人了。”

我没好气地说：“是你们逼出来的！”

我懒得把此人揪到办公室去，只是交代科代让他替我看好被揪出来的人，不让他上第三节课，我自己则提前一小时下班，逛东山去了。

1月22日，上4班的课，我又发火了：“简直连畜生都不如！要人拿着鞭子抽，抽一下就好一下，连一个人的尊严都没有！一个人的尊严是什么？”

“上课不讲话！”一个男生大声回答，全班大笑。

我哭笑不得。这些人可以不要脸皮，有什么办法呢？小市民的父母培养出小市民的儿女理所当然，要去掉他们身上浓重的小市民习气，除非让他们重新投胎、重新生活一次，否则是不可能的。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怎么指望一朝一夕改变？我敢对着校长和班主任的面宣布，对这帮人我已经完全失望！也许有人会说，正因为他们不好，所以才要你们这些当教师的来教育。我要这样回答：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我绝对没有心机没有能力去教他们！

1月11日，下午评选先进工作者，在这之前，已经有老师告诉我，去年评先，很多老师都有意见。我看大家都差不多一样，那么多老师，又不在一起办公，哪能了解得这么清楚。她的话不无道理。要我来评先，那就更难了，四个多月，我不可能了解每个老师，有不少老师连见都很少见到，更别说了解了。我胡乱写了几个名字，规定还要写人物事迹，这些鉴定式的评语我也写不出几句。写不出来时，就用省略号代替，纯粹是胡乱应付。且要看看，这次评选会不会又引起许许多多的议论，但不管如何，这些事完全与我无关。

下班回家，正站在车站等车，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刘颖和邹绮荣，这是我大学毕业后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同学，我们站着聊了很久。归结起来只有一句话：这些学生不可教也，我们不想当老师。她们给我出主意，让我不要这么积极，而要散漫，这样学校才会放你走，你越积极就越不放你。我明白这个道理，也正是这样做的，我以后要更加散漫一些，而且要开始放风，说我要调到另一所学校去，同时我还要去联系接收单位，我只能一步一步地跑调动。

我和她们交谈了半个多小时，16号车已经过去好几部了……

到了1月15日下午的政治学习，又是评先，烦极了！在名单确定之后，又来征求我们的意见，从中选出17人代表学校出席市教育局的代表大会。我们的科长依然很认真，主持会议时一丝不苟，由于他的过分认真，致使这项活动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下班的高峰期，汽车、单车特别多，我在马路边站了十分钟才过了马路，车站等车的人大概有100人之多，我是其中的一个。

1985年1月12日（星期六）

上午，谢老师把测验卷拿上来了，我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印好了？”

他摇摇右手指夹着的烟说：“给他几根烟不就解决了吗？我给了他导弹。”

我感叹道：“如果是我把试卷拿到教务处去印，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呢。幸亏别人是看你的面子。”

“不是看我的面子，是看烟的面子。如果让女的去当供销员呀，肯定亏本，没有‘导弹’，别人要下馆子喝酒，你又不会喝……”谢老师说。

我不得不惊叹，干任何事情都得靠关系，学校教务处本来就是为教学服务的，可我们学校的教务处呢，很不像话，老师让他们刻试题或别的学习资料，教务处的人会说上一句：“又来了”，然后是拖了很长时间才给你，不管你是否急用，甚至还会少印几张给你，让你不知如何是好，反正理由都在他们那里，这就是我们的教务处。学校的不少老师，都是自己动手刻试题，本来老师就够忙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负担，这说得过去吗？我算是托了谢老师的福，没有动手刻过一张试卷，而且我们每个单元测验一次，试卷全部都是印刷的，不用我临考时往黑板上抄题目。

教务处不为教学服务，不如回家卖红薯。为什么就不能改革一下教务处呢？某些头头使劲要求老师们进行教育改革，在他们眼里，教务处的改革并不重要，可是依我看，教务处的改革是教育改革的一个组成部分，不改是不行的。

要问我现在什么时候最幸福，我的回答是，吃东西时最幸福。因为我的工作没让我产生任何幸福感，反倒让我平添了许多烦恼，我的特长根本得不到发挥。对于这样的生活，我一点也不满意，我要奋斗，为摆脱这种生活而奋斗，我要创造一种令人满意的生活，其实，奋斗和创造才是最幸福的，这种幸福的成果我还没得到，因而绝不能颓唐，更要努力去奋斗。

我要让应该知道的人们知道，我说的某些话并不是我心里的话，那是一时冲动或是环境造成的；我做的某些事也并不能成为我人格的象征，在现实中，不少人会说一些违心的话，干一些违心的事，但值得注意的是，违心的话和违心的事绝不能损害别人的利益。我大概也是这样的人。现实复杂，环境又不允许你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说出来，有时为了保护自己，必须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这就是我们的现实，必须改变的现实！但愿将来，人人都能说真话，每个人都能以一个“本色的我”出现在别人面前，而不需戴任何假面具，岂不快哉？

（2702 题图来自清秀山1号，致谢）